玄商六国,唯有宿泠多江海湖泊,又以水无波为中心。
在水无波三境中,不论是海怪水精亦或鱼妖怨鬼,都有栖身之地。这是其他水域所不能比的。
而统治三境的水无波境主,就是众人心照不宣的宿泠之王。
眼前的这片水域,自有它的故事。
声名不显时,水无波是渔民的依靠和倚仗;宿泠称王时,水无波亦是万千生灵的栖息之地。然而在那很久很久之前……
叶思影说得没错,翠微小山就是一座孤山。
楚仓离在翠微小山上的这些年,曾无数次地眺望过这片海。
它是一座被水域困住的山,被海水围绕的山,正如多年以前那个孤注一掷的烈女子。
楚仓离不想再回忆了,这个故事与他的关系不大吧。他现在所要做的,不过是完成桑神印给予他的任务罢了。
楚仓离轻轻地叹息,那么微小的动作让人察觉不到。
身后的叶思影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好在她也不愿意猜,干嘛要随意揣测别人的心思?
忽然,叶思影觉得脖子上一重,一块墨色的石头牢牢地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低头,把石头托在掌心,细细端详。
墨色的石头,通体圆润,被人打磨地很光滑。更惊奇的是,不知怎的,当叶思影拿起石头的时候,她一瞬间觉得世界变得更加清明了。
叶思影抬头,只见楚仓离对着水面,“桑神印的一部分,可以让你短暂拥有修士的基本能力。”
“基本能力有什么?”叶思影好奇道。
“跟紧我。”楚仓离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对着前方举起了手臂。
无声,无色,不惊扰任何东西。
但随着楚仓离的手臂厉然劈下,眼前平静地海面被一分为二,海水分别朝两边涌去。
此刻展现在叶思影面前的就是一块分层的彩布,碧蓝黑,犹如一块轻盈光滑的绸缎在大海上滑动着。
“哇,好像一块千层蛋糕啊。”叶思影看得心里有点馋了,随口一说。
“走吧。”
话音刚落,楚仓离就迈开了脚步,踏上海面。
叶思影犹豫着,有些不敢下海。
可惜楚仓离没理会她那点心思,也不会照顾她。
眼看着楚仓离越走越远,叶思影心里着急,一跺脚就跟了上去。
呀,没有掉下去,好像踩在水床上一样。叶思影感受着脚底的触感,有些惊讶。
水无波很平静,即使是被楚仓离分为了两半,也没有汹涌起来。
这就给叶思影造成了一个错觉,就是水无波是一片平静温柔的海的错觉,这在后面差点要了她的小命。
海很大,开的路也很长,叶思影并不知道具体走了多远,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
她唯一能清晰地感觉得到是头顶灼热的太阳,发烫的皮肤以及劳累的双腿。
叶思影脚步虚浮,“楚仓离,到底什么时候到呀?”
没有回应。
“楚仓离,我走不动了。”
还是没有回应。
“楚仓离,要不我们先歇一歇吧。”
……
沉默如旧,前面的人影继续不停地往前移动着。
“难道你就这么一直不说话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和我解释,就只要我跟着你。”
“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不干了。”叶思影生气起来,瘫坐在水面上。
真是的,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一出山就进海,想做什么也不讲明白,最可恶的是竟然压榨别人。
叶思影心里有气,下半身又累,真真把楚仓离在心里问候了百八十遍。
未曾想,叶思影已是这般抵抗了,楚仓离也只是回头瞥了一眼,就走了。
少年有着不通情理的态度,带着他冷漠的背影越走越远,有几分要丢下叶思影独自上路的意味。
后面的叶思影看得一边抹眼泪一边爬起来,她摇摇晃晃地追着楚仓离,“你,楚仓离,你走慢一点啊,我跟你走…”
海水轻柔地,这时像过期变质的巧克力,叶思影觉得委屈,心里又有点发苦。
又走了不久,路开始往下倾斜了,看着好像是要真正下海了。
楚仓离这时停了下来,站在倾斜的路口,“下面的路很短,走过去就是海底第一层。”
“嗯。”叶思影带着浓重的鼻音发了一个音节。接着,她的衣领就被人抓紧了。
叶思影来不及反应,楚仓离就用着这么奇怪的姿势踏进了海里。
霎时,扑面而来的压迫笼罩住了叶思影。
大脑一片空白,只余嗡嗡的响声,不知道是幻听还是怎么了。呼吸也出现了困难,每一次吸气都拉扯着五脏六腑,随着吐息一起传来撕裂的痛楚。
叶思影机械地低头,张望着自己的上半身。哦,原来没事啊。她又抬头,望向楚仓离。
但这次没有成功。
叶思影不知道,现在的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了,两只眼睛不可抑制地往上翻,布满一条条红血丝。
怪不得她看不到楚仓离,原来是视线没了焦点,脑子也昏昏沉沉的。
幸好楚仓离先头抓住了她,否则现在叶思影想做个楚仓离手上的死鱼都不行。
楚仓离难得低头,就看到叶思影这么一副要死要活的鬼样子。
他的面上仍然没有波澜,不见一丝感情。那只闲着的手,似乎是不经意吧,淡淡的擦过了佩戴的桑神印。
转瞬间,两块同源的物品开始互相感应。
流光宛转下墨色翻涌,灵息相缠,楚仓离的呼吸变得不稳,甚至有些急促了。随即,叶思影的面色竟慢慢有些好转。
“楚仓离,”叶思影无意识地呢喃。
少年再次低头查看,发现人只是在不清醒地呓语。心意一动间,楚仓离随身配带的桑神印泄出一团墨色包裹住了叶思影。
百年未有人拜访的水无波三白境,今天终于迎来了第一个客人。
碧水幽幽的三白境中,精怪们远远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还横抱着一个黑不拉几的东西,依稀可辨人的身形。
楚仓离步履有些许匆忙,精怪的窥视他注意到了却并未放在心上。
龟长寿的家没记错的话就是这个方向,他拢了拢怀里的人,又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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