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安其罗站在游乐场门口检票时,江雪茗有一种恍惚感。
说起来也够好笑的,她还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她在目前为止的十八年里,没有任何人陪她来过这种地方。或许江雨轩和安其罗可以,但是也没有——江雪茗从没想象过自己会来这种充满欢声笑语或者是愉悦的尖叫声,象征着快乐的地方,他们也没像安格斯这样,邀请她来。
“江小姐吃午饭了吗?饿不饿?”安格斯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格斯的声音听起来少了些客套,语气更亲近,好像真的在关心关系很好的朋友一般。
江雪茗心头一动,又自嘲地笑了笑,还真是缺爱啊,像快渴死的人喝到水,像久旱逢甘霖般,被关心一次就这样感动,这样不是很容易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帮忙数钱吗?
江雪茗摇摇头。
安格斯把检票后工作人员分发的小册子塞给江雪茗:“这上面有地图,江小姐可以先看看有什么想玩的。”
“顺着玩一遍吧。”江雪茗看着陌生的各种项目名称有些局促,“你有什么不能玩的吗?”
“没有。”安格斯笑了笑,“虽然和你们年轻人比不了,但我有在坚持锻炼,身体还挺好的。”
“那走吧。”江雪茗指了指入门就能看到的跳楼机,“先坐这个。”
江雪茗面无表情地上去了,安格斯温柔地笑着上去了。
江雪茗面带愉悦地下来了,安格斯面有菜色地下来了。
“啊哈哈,还不错诶,很解压。”近在咫尺的耳边的风,失重感和离心感,还有环绕着的笑声和尖叫声,让江雪茗感到真实的生命的存在感。
江雪茗喜欢这种感觉。
“安格斯……”江雪茗转过头,安格斯的脸色真的很差,但依旧朝她笑了笑。
“怎么了?”江雪茗到安格斯面前,有些担心。
“没事,可能是吃坏肚子了。”安格斯摆了摆手。
“要是受不住,咱就不玩这种了。”江雪茗忍笑安慰道,安格斯不会恐高吧?
安格斯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对不起,扫了江小姐的兴,我在江小姐上去玩的时候给江小姐拍照,这样可以吗?”
江雪茗摇头:“没事,多大点事,照也不用拍,我都不敢想象在这些游乐设施上拍出来的照片有多狰狞。”
而且,你安格斯给我拍照做什么呢?江阔还提醒过我不要和你——莫名其妙来路不明的人走太近呢,是生怕我们关系看起来不够密切吗?
拿到想要的信息而已,不要给自己添多余的麻烦。
江雪茗告诉自己这一点。
“那我就在下面等着江小姐吧,一会下来不用寻找,我会一直看着你的,然后在出来时接你。”
“……你别叫我江小姐了,直接叫我的名字吧。”江雪茗想,要不是这张眉眼深邃的脸有些姿色,甚至有种年长者的独特风华,她真得被油死。
“雪茗吗?”
“江雪茗吧。”
“可是对雇主直呼其名似乎有些不礼貌。”
你现在为了一个称呼和雇主据理力争的样子很有礼貌吗?江雪茗在心中吐槽。
“你开心就好。”
江雪茗就这样一个人去玩了所有的要“上天”的项目,下来时一出通道就能看到安格斯,在最后一个项目结束时安格斯手里还拿着一根棉花糖。
粉色的棉花糖,刚才走过去的被妈妈领着的小朋友手里也拿着一根。
其实也没什么难为情的,甚至还想咬一口。江雪茗是这样想的,也这么做了。她接过棉花糖咬了一口,非常单薄的甜味,就是单纯的甜,齁甜。
但这并不代表着它难吃,整张脸埋进那团棉花糖里时,江雪茗确实觉得——真好。
这是江雪茗对这样的经历的感受总结:真好,好到她几乎忘了安格斯的莫名其妙和来历不明。
“还剩鬼屋,雪场,和那里举行的什么……'白日梦想家'活动……”江雪茗愣住了。
安格斯伸出手指抹掉了江雪茗粘在嘴边的糖,这是多么俗套的偶像剧剧情啊,在游乐场约会,在游乐场有了这种纯情的肢体接触。
也许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对方是昨天刚认识的出租车司机,他还是异能者,他还是江雪茗高中最好的朋友的养父,这场约会还不是你情我愿的。这已经不是俗套了,是恶俗,恶心观众的。
江雪茗推开了安格斯的手,安格斯也并没一丝一毫的意外。
“冒犯了。”安格斯说。
从相识起他就是这样,嘴上很有分寸,做的事却截然不同。
“不要再做多余的事了。”江雪茗不想多说,显得很自己矫情。
“好,雪茗小姐。”安格斯把双手举到耳下,“真的对不起,我下意识就想擦掉那块糖。”
“行了。”江雪茗把剩下的棉花糖丢进垃圾桶。
两人在沉默中完成了雪场的滑雪任务,接着进到了鬼屋。
江雪茗对这种幽闭的环境还是有些怕的,加上各种鬼哭狼嚎的音效实在阴间,她的状态有些紧张。
但她不愿意靠近安格斯分毫,一个人紧绷着身体走在前面。
“啊!”“鬼”从一旁的昏暗的视野死角跳出来了,要命的是还扒住了她的肩膀。
“卧槽!”眼看“鬼”的手要摸上她的脸,江雪茗飞速跑开了。
然而,这并不是一次普通的npc带来的惊吓,这只“鬼”提着道具刀追了上来。
啊?还有这种环节的啊,江雪茗在心中暗暗叫苦。快跑出去得了。
就在江雪茗奔跑着回头看了一眼时,“鬼”化妆化得血肉模糊的脸凑到面前了。
“啊啊啊啊你不要过来啊!”江雪茗踉跄了一下,“鬼举起的道具刀不小心划过了她的下巴。
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向下流。
……搞什么,道具刀这么锋利也太危险了吧,这么玩还没被投诉吗?
“鬼”停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拿着道具刀和江雪茗道歉。
安格斯跟上来了,看到正捂着下巴的江雪茗,快步到她身边:
“我看看。”安格斯又像想起什么般补充道,“手拿开让我看看可以吗?”
江雪茗拿开手,伤口倒不是很疼,就是滴着血会弄得到处都是,而且不及时消毒会感染……
江雪茗忘了件事,血就在此时滴到了她的吊坠——万象上。
坏了。
这是所有npc从各个角落里倒地睡成一片时,江雪茗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这次能力的作用,是让周围所有人陷入昏睡。也不知道生效范围多大,要是外面的人全给放倒了,估计要上社会新闻吧。
安格斯却对这般奇观视而不见,而是触摸了江雪茗划破的伤口。
江雪茗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受到轻微的痛感消失,血也没继续往下滴了。
但是今天她的脸是贴了金子吗,怎么一个两个都赶着往上摸?!
“我刚才……”江雪茗尴尬开口,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解释刚才的一切。
或许不用解释,安格斯也是异能者,他肯定比自己懂得更多。
69書吧
“没事。”安格斯用安抚的语气说道,“你看到了,我也是异能者,以后如果雪茗小姐受伤了,来我这里,可以一秒痊愈。”
“谢谢。”确实,异能者不会将能力和一块石头联想在一起,但是上次在出租车她通过万象释放过重压,安格斯不会为此感到疑惑吗,还是说确实有持有多种能力的异能者?
最终她决定一边转移话题一边离开鬼屋。
“所以,你的能力是治疗?”
“治疗只是我能力的一种衍生,我的能力是操纵人体的细胞活动。”安格斯看向江雪茗,眼中闪动着江雪茗不能理解的意味,“江小姐知道黑暗森林法则吗?一种对费米悖论的解释。”
“费米悖论,大概指的就是,宇宙之浩瀚,不可能只有人类这一种智慧生命存在。”
“黑暗森林指的是,宇宙之大,谁先露头谁先处于被动的危险中,他人即地狱,暴露了就极有可能成为被掠夺者,这可能就是一直观测不到其他智慧生命的原因。”
“我想说的是,异能者的情况和这些假设的底层逻辑很相似,文明之间分高级和低级,异能者之间也一样。低级的异能者,能力贫瘠,他们不能先手亮牌自己的能力,否则会成为高级的,能力强大的异能者的,砧板上的鱼肉。”
江雪茗皱眉,安格斯和自己讲这个干嘛?告诫自己不要暴露自己的能力,不要直接问别的异能者的能力?
“不过有绝对强大的异能者,他们几乎统治着所有异能者,他们不怯于将自己的能力公之于世,甚至众异能者知晓了他们力量之强大,可以换来了更多的臣服。除了金字塔尖,逐层向下的异能者们都玩着大鱼吃小鱼的游戏。”
“当你问出'你的能力是什么'时,能毫无顾忌告诉你的——一种,是绝对信任你的伙伴,一种是绝对的强大,还有一种,是在撒谎。”安格斯凑近了江雪茗,掏出一张湿纸巾为她擦去伤口愈合后残留的血渍,“雪茗小姐觉得,我是哪一种呢?”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