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在市井。
光是这个开头,大概就让人觉得无趣,没有继续了解的必要了。
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向来沉默寡言。尤其面对——“家”。
家只是个让我无法参透的概念。那几十平的租房没什么好留念的,尤其是每日一早睁眼时,面对的是昏黄的天花板和就快脱落的墙皮,一走了之的感觉愈强。
但这口通风的破旧棺材,似乎就是我这具朽烂身体的归宿,这里很适合我——我没理由离开这里。
我能清晰感受到生命力的流逝,每枯竭一分,我与这泥潭就越无法分离。
除离开外我从未有过僭越的想法,比如让我这不该存在于世的生命变回它该有的鲜亮蓬勃。
我在一个女人子宫中待了六个月就见到了天日,我不知道她的坚持是为何,为什么要让这种还不算是人类婴儿的一坨肉诞生。于是我拥有了残缺的器官,残缺的家庭,残缺的人生。
我无法拥有僭越的想法,每次若是睡晚了,就会和晚归的母亲打个照面。
透过那女人绝望恐惧的眼睛时,我无法理智思考,无法迈动灌了铅般沉重的步子,要说的话也通通在嘴边转头被咽回去。
我感觉我要死了。
这一晚,我感觉我要死了。
意识每次下沉,我都感觉我停止了呼吸和心跳,于是又惊醒,这么反复了几次后,我也累了。
死就死吧,死了更好。
死后并没有无边的黑暗,而是温暖的熹微晨光,果然,死亡是公平的。
光明和温暖会在死后公平地惠及每个人。
眼前的暖色光晕给了我慰藉,以及面对死亡的勇气,我会安心地死,抱着幸福的错觉死,像卖火柴的小女孩那样死去。
“可是神明,如果我能在死前体验正常人的身体……”
这是我僭越的想法,我开口便感到苦涩。
“神啊,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吧……”
我听之任之地闭上眼,即使没有任何声音回应我。
然而,我再度睁眼。
老旧的墙面依然对着我的脸,甚至那块皮悬挂已久后终于正好在此刻掉了下来,砸到了我脸上。
69書吧
我意识到那是一场梦,疲惫的机体似乎让我产生了死亡的错觉。
墙皮掉下溅落的粉扑进我的鼻腔,劣质的味道让我猛烈地咳嗽起来,我一把扫开脸上的粉灰,直直坐起。
心脏在跳动,沉稳有力的节奏让我头一次感受到人体泵房的强壮。
活着。
我活着。
我伸出手臂,有血色的肌肤下再没有清晰到亟近破碎的青紫色脉络,而是真正的输送生命力量的管道。
我怀疑自己得了癔症,走到卫生间那块沾满锈污的,并不平整的镜子前,我看到了一个人,而再也不是飘零又苍白的鬼魂。
真的吗?是真的吗?
那我要如何证明我活着?
我感到血脉偾张的亢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赠与我这份生命最初的业报的人——
和我有血缘关系的男人。
一直逃避的事实现在被我自己主动放到面前,我会睁大眼睛看着:他在母亲的孕期有了背叛行为。
后来就有了精神崩溃的母亲和不完整的我。
我一直倾向于将这些情节一笔带过。讲述苦难后获得的同情是我最不想要的东西。
新生给了我恨的力气——
我恨懦弱的母亲,更恨结下恶果的父亲。我要他在我面前告解,他应该以血祭予我新生的神明以表忏悔。
我捏住他的下巴,打开了他散发着酒臭味的口腔,我去找他完成这场仪式时,他还在酗酒状态。
我清楚和他没什么话好说的,就把利器从那令人反感的衰老腔体直插入食管,他在瞬间井喷流淌而出的血浆中抽搐。
缺氧的哽咽声下似乎是有话要对我说,我凑近了,他发不出声,只有颤动的唇肉做出两个字的口型:
“畜,生。”
我看懂后笑了,拍了拍他的脸,离开了。
我好像终于脱离了泥潭,只不过连带着斩下来已经相连的血肉,痛,但无法让我逃脱的欲望消减半分。
从泥潭中带出浑身肮脏的我构思着一个宏大的新人生。
当警局要带走我,但被委员会截下时,我是得意的。
异能——让我获得新生的力量,让我进入委员会的契机。
我作为见习科员入职,他们帮我认识和精进了我的异能。
通过审核后,我因为尚且年少被放入异能者的学校:江城大。
委员会要完全控制这所学校,而这里本是被异能者异端组织控制的地盘。我的任务就是从中瓦解他们的势力,再培植属于委员会的新势力。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大概我在这方面确实有些天赋吧。从前的经历让我学会了观察人类,这让我对他们的尔虞我诈的游戏游刃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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