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扑面而来的是风,夹着雨滴打进来,一股海上的咸味裹挟而来,整个船舱的人仿佛都变成了咸鱼,谁是案板之上的咸鱼,尽听天命。
白乐朝身后命令的口气:“把门关上!”过了几十秒,狂风还是未停歇,甚至现在说话都要靠吼,白乐后背好似不是被风抽了一下,觉得仿佛哪里砸进来一根刺。凭多年的直觉,说不清楚哪里,脑子里闪回那些打架的服务生,浮现秦天放敢掀桌甚至摸出的枪。
四平八稳的心突然跟这艘船一样,强烈地颤抖起来。
她左右手猛抓了身边的人的胳膊,小左和小右。白乐当年还是瞎子的时候,就留下的习惯,只要出事时,不会先发出声响。都说先声夺人,错了。他们三个人是行动更快。
小左和小右,同时去堵门,门口因为一堆人,门又狭窄,跟鱼群卡在管道里一样。
小左和小右两个人像两尊门神死死堵在门口,上来一个人就用踢的,手上拎起刚刚白乐坐的凳子就开砸,见一个涌上来的人,就朝头砸下去。凳子被砸成了两截,小左小右一人挑了一截顺手的。一时间,涌上来的人都生了几分惬意。
小左和小右,可是白轻平从成万的杀手里挑的。两人乍一看相貌平平,可你仔细瞧,他们看人的眼里平淡,仿佛盯人像盯工具一样,冷漠里暗藏的是杀气,这个时候杀气全开,一人抵万人。
白乐在把后背交给小左和小右后,一瞬间出击,像一头早已瞄好猎物的猎豹。扑到秦天放面前还能凌空一脚,正踢到秦天放握枪的手上,他吃痛松了手。白乐夺下枪就闪到墙边,只隔一步的距离,拿枪指着秦天放。
船外电闪雷鸣,雨声噼里啪啦砸在船板上,白乐的吼声伴着雷声:“停手!”
分不清是天神之怒,还是白乐之怒。
所有人都震住了,停手了。
秦天放吓得一愣一愣的,眼睛四处瞄,心一生胆怯,便会泄气,泄气就会想退路了。
白乐一只手拿着枪,另一只手抓过笔和纸,直接扔在地上。
“现在还在给你机会,别到时候给脸不要脸。”
秦天放迫于白乐的压力,直接趴在地上打起欠条。说老实话,他一个出生就是人上人的公子哥,没被人拿枪指着过,一时间脑袋已经吓懵了。才三个亿,他不值得为这三个亿赔上命,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真的觉得白乐更想要他的命,而不是钱。毕竟她也不是缺这三个亿的人。
趁着秦天放打欠条的空隙,没手抓着宋简,他站起来,活动了活动筋骨,甚至还晃悠过去劝站在门口的人:“大家别挤在这了,散了吧。”简直一副事外之人,好像刚刚并没有被拿枪指过一样。
秦天放强忍着哆嗦从地上站起来,把欠条递给了白乐。然后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外面的甲板上也是漫天风雨,漆黑的夜像被谁捅了窟窿,从那个看不见天幕之下直往下泼。
白乐也懒得拦着他了,估摸着是刚刚被吓破了胆,要出去借着天地透口气呢。再说了,这穿衬衣的都是他的人,白乐是一点不担心。
秦天放走得摇摇晃晃,旁边的人上来扶着他,他还不适应在摇晃的船上走路,旁边的人扶着他的时候,他低头悄悄说了一句什么。
白乐倒是见惯了海上的风雨,在这晃晃悠悠的摆荡中,打起了盹儿。已经来到凌晨四五点了,不知道雨什么时候停,已经叫船长往回开了。
过了一刻钟左右,眯着眼得白乐感觉一道白光从远方打过来,踏出船舱一看。远处开了一艘船,直朝着这个方向来,看起来并不像什么偶然,难道秦天放摇人呢?
69書吧
不对,摇人不会只隔了十五分钟就到了,这里离港口起码得开两三个小时。
白乐站在狂风暴雨中,轻蔑地笑了笑,这戏还没唱完呢?在澳门,他摇人摇谁呢?
再一回想,对了,这一船的牛鬼蛇神,谁喊来的呢?
白乐背过身,背着光站,强光刺得眼睛很不舒服连带着心里也像一根刺未拔似的,正对着秦天放,踩着高跟鞋却晃都不晃一点,像钉子一样定在船板上似的。
秦天放看到的是,一身红裙,裙子在雨里吹得翻飞,简直像招魂的番棋。大雨又把裙子淋湿的全部贴住身线,在光影里只看见一抹极细的身影,却又有极强大的磁场。秦天放又发怵了,当时就不该答应白家老二,白当此,现在上了贼船,不,岂止是贼船,简直是索命船。没办法啊,哪叫自已跟白当此十几年交情,又哪叫这个白乐跟自已不对付。在哪叫白当此说,宋简是条子。秦天放叫了一堆人挡在自已和白乐中间,又把宋简挡在最中间。
秦天放脑子一根筋,反正就是觉得,宋简是条子,又跟白乐认识,那肯定两人脱不了干系。加上白当此的撺掇,说白乐在澳门,就没有弱点,目前看起来这扇密不透风的门,关键之处就在宋简。要他死死薅住宋简。
秦天放这种人给点底气就要上天,白乐倒真想看看是谁在背后帮他了。
船越靠越近,风雨中只看见白晃晃的光已经把白乐这艘船照得透亮,这边的人就差登台演舞台剧了。那边的人,要么在看戏,要么找不到方法放小艇过来登船,双方就这样耗着。
秦天放又出来放屁了,还要放个震天响屁,吹一句,抹一下脸上的说:“你把条子撕了,我们还是朋友。你不把条子撕了,我就把这个条子撕了。”
白乐看都懒得看他,在这念绕口令啊。借了打过来的光,看了看他身前的人,被左右两边的人扯着站在中间,当人肉的宋简。
从开始被枪指着的宋简都很放松,可是这时候他有点痛苦似的抿着嘴,眼睛一会儿忧心忡忡地望白乐背后,一会儿垂下眼看地上。
白乐因为视力不好的原因,怕是自已看错了,又怕是他真的受了什么伤,竟然忍不住往前走了十几步。
走近了,漫天的风雨中,只看见被光打成玉瓷一样的人,竟然悲悯的看着自已。好像玉瓷从心底内部快要碎了。
白乐想,他到底怎么了?悲我?不会吧,还是悲他自已。一直含笑的人,这会儿怎么了。
白乐从小睁开眼那一刻,就马不停蹄的观察所有人的表情,见过愤怒的,求饶的,阴险的,狡诈的,哭泣的,吝啬的,嫌弃的。可好久,久到在记忆里打捞了一遍都没有找到,有这样同情的望着自已的人吗?好像没有,自从她睁眼以来,得到了所有,金钱,地位,总之就是什么都是唾手可得,旁边的人都是嫉妒或者恨意,白家以外的人是嫉妒,白家以内的人是嫌弃,是恨意,除了三哥四哥,是开心的。围绕着自已的眼神都很复杂,而眼神背后的人心更加复杂,白乐在里面周旋着,多多少少看懂了。
而此刻,怎么了?为什么是悲悯的。白乐再一次打捞早已沉入黑暗中的记忆,曾经和五哥一起出海,做渔民的日子,五哥心疼自已,拼命赚钱,凡是出海,必满载而归,即使是暴雨,雷电交加,都不能空手。她更心疼五哥,拼命地想劝他返航。
“你不准在往前啦,啊啊啊啊!”秦天放已经急的掐宋简脖子了。
白乐一口气居然走得离他们只剩五步的距离。白乐从记忆中醒过来,自已哀求五哥返航,虽然那会儿是瞎的,五哥心疼自已拼命打渔。他宋简呢?
白乐站定,仔仔细细的思考,仔仔细细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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