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觉得他是没想救苏黎世,就让他以现在这德行回到李家塘去,一方面确实惨,奶奶要是真的看重他肯定会心疼,另一方面也不至于暴露我俩的把柄。
但架不住我心里膈应啊,飞到北极上空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了,出手帮陈东北治了治他腰上的伤,不管咋说看起来还能像个人样儿。
二月末,这时的北极还处在极夜,看着满天星斗,我总感觉心里沉甸甸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茫然感。
琳达姐也在夏威夷啊,那我这次能不能见到她?
见到她之后我该怎么说?问她为什么要骗我?问她为什么这么久不来见我?
其实仔细想想,这条命都是琳达姐给的,我实在没有理由怀疑她,也没有资格质问她,可每次一想到陈东北对琳达姐表现出的恶意,我就觉得心里特别没底。
他为什么这么反感琳达姐和苏黎世?就因为她是我前女友,所以什么都要跟我反着来?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到北极了,不出来看看风景?”“有话直说,别没屁股楞嗓子。”
要说还得是自家人,一眼就看出我的想法了:“就是有个问题想问你,咱俩的记忆是同步的么?你是不是有啥好事儿瞒着我。”
他反过来问我:“我瞒你什么了?”
“我哪知道你瞒我什么了。”
懒得跟他打哑谜,我直接问他:“你要是没事儿瞒我,那你为啥对琳达姐和苏黎世这么反感?原因是什么,说来听听。”
“我说了,如果不是因为那女人刚愎自用,你受伤的事就不会发生。”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冷漠:“至于她那个酒后乱性……我也不知道,但就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东西,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没错,她的确在骗你。”
我又问:“你确定是偏的?万一是她想锻炼我才这样做的呢?”
“那就与我无关了,你去找她当面问清楚吧。”
之后他就没动静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忙活啥,反正从失去波波头之后就没怎么坑过人,一直在我公司里做事,但也没见他的能力有什么长进。
知道问也问不出什么,我也没再搭理它,跟父亲飞越北极,穿过白令海峡,在天上整整飞了一昼夜,才终于在前方岛屿上看见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咱俩从北边找个没人的地方落地然后溜达过去吧。”
可能是怕被雷达扫到,父亲给我仨身上加了隐避开雷达的高科技的小玩意儿。
等快要飞到岸边,勉强能收到信号了,我看申公直接把手机掏出来开始拨号。
他就这么一边飞,一边跟电话那边的人联系:“喂,老金,我在斯里库这边海滩的养殖场,你现在去阿尔顿订三个房间,然后派辆车来接我。”
“对,我来这边办点事儿,你先别问我是怎么来的,先把事儿办了,具体的等一会儿见面了我再跟你细说,赶紧的吧。”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我凑过去问他:“谁啊?”
“一个老朋友,在这边做生意的。”
“你在夏威夷还有老朋友呢?”
“废他妈话,我以前不是告诉你我在夏威夷待过挺长时间么?”
说话的功夫我俩也落到沙滩上了,这地方四周都没人,他带我走到公路边:“等着吧,过一会儿就有人来接了。”
“行,正好我也歇歇。”
我把陈东北扔在地上,掏出离开家之前柳叔给我的地址:“巧了,酒店在南边,刘叔叔给我琳达姐的地址也在南边,这可真是巧了。”
父亲没吭声。
我把地址揣了回去:“等一会儿是先找琳达姐,还是先找那个老外?”
“先办正事儿,你那琳达姐等回来之后再找也不迟。”
我嗯了一声,之后就跟父亲在马路边上肩并肩站着。
这一站就是半个多小时,车没等来,不过头顶上螺旋桨的声音倒是越来越近。
那是一架商用直升机,它在我俩脑袋上盘旋了一圈儿,随后父亲的电话响了。
他开的免提,然后我就听见里面有个人问:“我看路边上站着两傻大个儿,地上还躺了一个,是你么?”
“呵,操。”
给父亲整笑了:“你要是再放屁我就把你牙掰下来。”
“别着急啊,等着,我这就下去。”之后直升机开始下降,等它停在我俩面前,一个看起来得有六七十岁的老头儿打开舱门走了出来:“哎呦,老顾啊,这一晃儿咱俩的十几年没见过面儿了吧?”
这老头跟父亲关系应该挺好的,脸上堆着笑,走到父亲面前的时候还怼了他一拳:“草,这十几年了你咋一点儿都没变样儿呢?”“老子会保养,谁像你似的,整天干娘们儿把那点阳气都掏空了。”
父亲也是那种和朋友说话的语气:“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小老弟儿,叫张涛,我自己来办事儿挺无聊的,就喊他跟我做伴儿了。”
“你这小老弟儿挺有个性啊,万圣节都过了咋还这副打扮呢?”
这个叫老涛的老头只是打量了我一眼,又看向地上躺着的陈东北:“这个呢?是你大侄儿还是你大外甥啊?”
“这是我三舅家的外孙儿,有病了,我领他过来治治病。”
父亲开口就是一句瞎话:“你别墨迹了,酒店订好没有?订好了赶紧带我过去。”
“你顾老板交代的事儿我哪敢不上心啊?早订好了!”
老痰笑呵呵地招呼我俩坐上直升机,告诉那外国飞行员往市中心飞,随后他又开始跟父亲唠叨:“我说,人家来夏威夷都是从檀香山机场降落,你怎么跑到斯里库那地儿去了,咋的,从中国游过来的?”
“嗯,正好签证到期了,游过来锻炼锻炼身体。”随口扯了句犊子,父亲开始问正事儿了:“对了老涛,你在这边认不认识一个叫雷聪的人?他这会儿在酒店么?”
“雷聪?没听过啊。”
这一问给老涛问得有点懵:“是华人么?要是华人等回酒店我帮你打听打听,如果不是华人,那可能就得费点劲了。”这一路上老涛都在跟父亲搭话。
从两人对话里的信息,我听出来老涛是在本地开连锁餐厅的,貌似生意做得挺大,虽说没买公务机,但好歹这架直升飞机是人家自己的。
再就是他根本不知道父亲的真实身份,以为他就是跟自己一样的生意人,只不过十几年前因为思念家乡,放弃这边的生意回到中国,从始至终两人都没说过关于股东啊、投资啊之类的话题。
俩人寒暄了大概能有个五分钟吧,老涛就沉默了。
不过几分钟后她又问父亲:“那个谁,阿杰,你还记得么?”
一听这名字我耳朵当时就立起来了。
啥意思?难不成父亲在这边有个老相好?
看父亲没吭声,老涛就叹了口气:“哎,那姑娘现在出息了,名下经营着你当年送她的那家酒店,后来自己又开了一家,年前还开了健身房和旅行社,生意做得挺红火,哦对,去年年底刚买了艘游艇,我陪着去选的。”
“那不是挺好么。”
父亲也没啥反应,耷拉个眼皮:“你跟我说这个干啥?”
“没啥啊,就提一嘴,闲聊天莫不是。”
老涛呵呵一笑:“人家姑娘一直惦记着你呢,我要没记错的话,她今年都得四十二了吧?还单着呢,你说你来都来了,不打算跟人家见一面儿啊?”
“不告诉你我是来办事儿的么?哪有功夫搭理她。”
父亲把手背在脑袋后面,身子往后一靠:“我告诉你啊老涛,嘴严实点,别把我来夏威夷的事儿告诉她,要不我非得给你牙掰它。”
“啧啧啧,你说你这人,又没让你娶她,睡一觉啥的也行啊。”
老涛边说边摇头,之后就把脸别到一边儿去不吭声了。
我在旁边听得直想乐,心说这父亲也是个多情的种子啊,在大洋彼岸的夏威夷还有段儿故事呢?
也是抱着逗闷子的心态,我偷摸问父亲:“见见呗?来都来了,这么多年的朋友,你也不能跟人家发生点啥,好歹也坐一起吃顿饭啊?”
“消停待你的地了,哪来这么多逼话。”
父亲白了我一眼,不过看我吱声了,老涛赶紧把话接了过去:“就是说啊,你远道而来,作为朋友我们不得请你吃顿饭么?
反正老顾,你刚给我打完电话,我就把你来夏威夷的事儿告诉阿杰了,估计这会儿她正在丽思阿尔顿门口等着呢,你要真不想见她,那咱就只能换个酒店了。”
一句话给父亲说得直瞪眼睛:“擦,你特么嘴这么这么欠呢?”
老涛也不反驳,就在那呵呵呵直乐。
本来这块地儿就不算大,直升机飞的也是直线,我们说话的功夫飞机就已经进到市区了,脚下的建筑密密麻麻,车水马龙的,还挺繁华。
半道上老涛还喊了声:“小老弟儿,你第一次来夏威夷是吧?往下瞅,这地方就是珍珠港,就当年被小鬼子偷袭那个。”
我往下瞄了眼,确实有艘战列舰在下面停着:“这玩意是挺帅,比毛子的光荣级有牌面多了。”
“那肯定的啊,五万多吨呢,406大炮管子谁看谁不迷糊?”
说话的时候老涛瞄了眼父亲,笑得有点猥琐:“不过炮管子这玩意吧,不怕用,就怕放,万一放时间长生锈了,以后开不了炮咋办?你得勤保养,是吧?”
我听出来了,他这是在点父亲呢。
父亲当然也能听出来:“老逼凳,我看你是真想换牙了,等着啊,一会儿到酒店我就把你满口牙全给你掰了。”
“多大点事儿啊,咱俩这关系,别说拔牙,你把我命根子拽去了又能咋的?”老涛抱个膀子往那一坐:“再过五分钟你就能见到阿杰了,一会儿咱吃点饭,晚上让她给你好好擦枪,啊?”
要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老涛没个正经,他身边的人也没啥好玩意,怪不得他们之间能成为朋友。
但不管怎么说,我对老涛第一印象还是挺不错的。
就在他的絮叨声中,直升机降落在一个私人停机坪,刚下飞机就看见一辆迈巴赫等在那,显然也是老涛安排好的。
他把我们送到阿尔顿门口,刚下车,我就在酒店门口看到了一个栗棕色披肩发、带着墨镜,穿着薄纱连衣裙的女人。
但我不敢肯定这是不是阿杰,因为老涛刚才说她已经四十二了,可我看着这女人也就三十出头,尤其是皮肤状态,比二十多岁小姑娘还得年轻不少。
不过很快我心里就有答案了。
因为在我看见她的同时,女人也注意到了我们乘坐的这辆车,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踩着高跟凉鞋朝这边走来:“哥,好久不见了。”“嗯,这一晃儿也过去十几年了。”
69書吧
父亲是先下车的,他一副不在乎的样儿:“咋的,这些年过得挺好呗?”
“还好吧,吃穿不愁,遇到麻烦老涛也会出面帮我解决。”
说话的时候女人聊了下鬓角的头发:“就是每到夜深人静,总觉得心里空落落,像少了什么东西似的。”
父亲吧嗒了两下嘴儿,没接话,至于是不想接还是没敢接我就不知道了。
这时候老涛从车上走了下来:“好了好了,闲着没事儿在酒店门口站着干什么?房间都已经开好了,咱上去再说。
那什么,小老弟儿你不是还扛着个人吗?那你先上去,12楼1205,我的人就在房间门口等着,你上楼之后直接说是老涛的朋友,他就给你开门了。”
“妥了,那你们聊着,我先走了。”
我是不想当电灯泡,把陈东北扛在肩上扭头就走。
不过刚走没两步,陈东北就喊了我一声:“诶诶,你傻逼啊,就这么扛着他上楼,跟刚杀完人似的,酒店的人见到了不得报警?”
我回过头问他:“那咋办?”
“好办,你把他撂下,咱俩扶着他上去,就当他喝酒喝多了。”
父亲明显是在找理由,也不等我说话,他直接走过来把陈东北一条胳膊搭在他肩膀上:“瞅啥呢?赶紧走,先把他弄上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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