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他该不会真弯了吧,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可能只是因为陈汀之给他带来的阴影太大了。
绝对是这样!
“讨厌我?”阴冷的嗓音如粘腻的触手,抚过他的身躯。
“既然讨厌,又何不试着推开我呢?”
他的声音仿佛魔音声声入耳。
谁听这声音不迷糊啊!非要说的话,那就是他指定被陈汀之蛊惑了。
“快找到我吧,我的……”
“醒醒。”清冷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齐清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尘铭正守在他身边。
见他醒了,他似乎松了口气,想起前晚发生的事不由耳根发红。
不过看齐清这反应确实是没看见。
“你昏迷了整整两日,身子可有不适?”
不适倒也不算,齐清下意识摸了摸唇,唇瓣似乎还残留着那枚吻的温度。
温热,带着一点潮湿。
肚子适时发出响动,齐清尴尬的挠了挠头。
桌上早已备好点心,酥酥软软的,甜味也恰到好处。
齐清吃着点心,莫名又想起陈汀之为他准备的那些。
所以陈汀之到底去哪儿了……
他到底应不应该找他?
他现在在这山上又没拜师又没靠山的,这让他很难办诶。
正这么想着,尘铭突然开口了。
“小家伙,你想拜入我门下吗?”
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
齐清眼巴巴的看着他。
怎么不想了?试问一个美人师尊谁不想要?!
与此同时。
-
陈汀之睁开眼,眼中满是混沌。
他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梦中,他吻了一个极其熟悉的人。
那个人是谁……
接着他继续陷入沉睡。
-
朋友的定义是什么。
在他那个最灰暗的时期,也有个少年脸上脏兮兮的凑近他这么问。
少年手里拿着他乞讨来的半个馒头。
“是能为了对方不顾一切。”
陈汀之回应,多日挨饿的躯体发着抖,浑身上下积不起一丝力气。
这些天来,一直都是少年带着他东躲西藏,一面躲避仇人的追杀,还将乞讨的所得物分给他维持体力。
“那我一定要做你身边最好的朋友。”少年咧开嘴笑着,似乎并没有被眼前的困苦处境打倒。
少年叫齐遇。
齐遇说他曾见过眼前这个落魄少爷,在陈汀之家境还殷实的时候。
他曾经施舍了他一两白银。
那银两足够他用半年的了,可他揣着还没热乎的银子路过一家医馆,看见没钱治病跪倒在医馆门口一蹶不振的老人,心又隐隐作痛。
少年心里能想什么呢,只不过是不忍见世间疾苦。
他总想着用自己的微薄之力帮助他人,是不是这样就能改变些什么。
都是穷苦老百姓,谁有那个钱去看病。
是选择衣食无忧的半年,还是让自己的良心得到片刻慰藉?
他犹豫了片刻,将身上还没揣热乎的银两递给衣衫褴褛的老人。
“老爷爷,您拿着这些银两去买药吧。”
老人仓皇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同他一般衣衫褴褛,发丝凌乱。
他哀叹一声“孩子,这钱我不能收。”说着,用皲裂的大手抚摸着他的头顶。
“没什么不能收的,像我们这样的穷苦百姓就应该互相帮助才对……”
普天之下何来公道?
他们不过就像蝼蚁一般,挣扎着求生。
他心中的那一份纯真终究让他不能对眼前的一幕视若无睹。
他眼前一酸,红了眼眶。
“求您收下吧。”他小小的身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他的爷爷也曾因为没钱拿药痛不欲生,最后驾鹤西去,他不想看见这个酷似他爷爷的老人也因为没钱治病死在乱巷之中。
钱对于他而言并不算太重要,毕竟,即使这么困难他都过来了不是吗?
他还年轻,还能扛。
“好孩子,快起来吧。”老人拍拍他的背安抚他。
男孩执拗的不肯起身。
如果可以,他真的好想爷爷健健康康的,没有病痛,甚至还能抱着他一边摇着蒲扇一边为他讲述那些仙魔大战,人魔共处的秘辛。
想听听那些魔族混杂在人群当中,毁掉了多少家庭。
他没有经历过那些,只能在爷爷口中的过去一遍遍回味,铭记历史。
(可如今的社会,那些达官显贵,修道之人又和那些最恶最煞的魔族有什么区别?
只不过是披了一张人皮,就能口口声声说:为了黎民百姓着想。而后一步步剥去他们的皮肉。)
(他见证了这么多死在脏乱小巷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早已看清这些事情的本质。)
老人终究还是拧不过他,踉踉跄跄起身。
用那干枯的双手颤颤巍巍接过沉甸甸的银两。
他扶着老人进入医馆,心里从没像今天一样快活轻松。
这份纯真最为真挚,可有时又能无意间将人刺得遍体鳞伤。
他还年轻,没钱又怎样?他还能再去乞讨,乞不到饿一顿也没什么。
老人从此将他收留下来。
老人有一间茅草屋,他终于不用蜷缩在街头巷边承受日晒雨淋。
老人很疼他,也很勤快,经常做竹筐竹篮拿去卖钱。
每次散集总会给他带一根冰糖葫芦或者小糖块回来。
直到那个冬天,他烧好饭,老人却迟迟没有回应。
他跌跌撞撞的推开门,老人已经离世了。
老人床上摆着一封信,字迹隽永大气却掩盖不住那股无力。
原来老人的病早已药石无医,可他强作抖擞,让齐凛误以为他的病已经痊愈。
他早有预感,他熬不过这个冬天。
信上短短两三行字,字里行间道不尽相思别离:
我的乖孙孙,爷爷已经踏上新的旅途的,不要再等爷爷我了。
和你度过的这些天爷爷很开心,爷爷总觉得亏欠了你很多,我常常在想,爷爷走了你该怎么办呢。
这是爷爷祖上传下来的玉佩,爷爷膝下无儿无女,就只有你这么个小娃娃在身边了,想想,爷爷我带着也没什么用,就交给你了。
(老人强撑着身体写着信,写到最后,那两颗混浊的眼珠一直直愣愣的盯着纸面。)
(他当时在想:如果祝福也能给人力量的话,那么他的小孙孙能带着他的祝福活得更从容些就好了。)
一枚环形玉佩掉了出来,他颤抖着双手去推老人,去摇老人。
可他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老人宁愿穷困潦倒也不肯当掉这枚玉佩的原因,定然是因为,这枚玉佩对于他而言具有极大的意义。
老人守着这么块玉佩,无论穷苦贫寒,撑过一年又一年。
老人总是怀旧的,陪伴了他这么多年的玉佩成了他的他留下来的无价瑰宝。
他应该将它继承下去。
就像爷爷曾经养过的老黄狗,和爷爷相伴数十年,甚至最后离世前也要陪着爷爷一起。
他们之间早已不是主仆关系,而是朋友,家人。
他没有流泪,情感上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他还沉浸在老人还在世的幻影中,就像床上那个老人真的只是睡着了一样。
他一点都不悲伤。
只是他知道,老人像他的爷爷一样永远离开了他。
他哪里不知道生离死别……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那时的想法和举动,但他知道自己又没有了家。
看着满屋的熟悉景色,他惶恐了,仓皇的从那间屋子逃出来。
于是又流浪了好几年,直到遇上当年那个施舍银两给他的大少爷陈汀之。
他发誓要用生命来守护他。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肯施舍他那么多钱的人。
或许又不只是这些……
-
齐遇在一次乞讨后,失踪了。
准确来说,是一个张姓的大户人家专门抓小孩儿炼制长生不老药,他叮嘱陈汀之后,将陈汀之推进巷子里一去不返。
再见到他的时候对方浑身是血,已经被开膛破肚,正被家丁从府中扔出来。
他的身上从没打理的那么干净过,连皮肤都白皙细腻得多,是小孩子独有的一份纯白。
可这有什么意义?人已经死了,再干净也没用了。
更何况,现在已经被鲜血覆盖作被。
陈汀之歪着脑袋,一个劲儿的看着齐遇布满鲜血的尸体。
对方的手里还死死攥着那枚玉佩。
陈汀之内心似乎已有东西悄然种下,那是扭曲噬杀的种子。
他的好友惨死在他的面前,而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恨,恨青天之下没有公道。
他恨,恨自己尚不能为他遮风挡雨。
他恨……
他究竟在恨什么?恨到最后连他自己也不知晓了。
灵力也是在那时开始觉醒的。
白日里,他沿街乞讨,晚上便潜入那户人家打探情况,背地里了解到不少禁术。
修仙之人本就比凡夫俗子能打得多,而他恰好资质尚可。
待他无师自通习会禁术之时,那户人家全家上下无一人幸免,都被陈汀之挖了心脏剖了肚肠。
云游四海的棠德长老恰好到来,将他带回宗门。
并为他打点好逃散的陈家上下。
他在延雪宗又有家了,那些长老们都让他将宗门当作自己的家。
可让他心中疯狂抽搐悸动的人已经不在了。
何其悲戚?
直到现在……他仍然什么都做不到。
陈汀之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
甚至把自己弄得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
陈汀之啊,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脑海中迅速闪过齐清的脸。
他在把一个无知的孩童引向末路。
但如果是为了他的话,又有什么不可以?
他低低笑了两声,喉头却像是被哽住般,只发出两声短促的气音。
陈汀之啊……你真是无可救药。
-
“哎呦……”身上好痛,这啥鬼地方啊!
少女头上顶着草叶,强忍住眩晕感,万分狼狈的从地上爬起。
待少女看清周围景色后不由惊叹。
好美!!!
一大片幽蓝花海顶着薄雪向她展露笑颜,淡雅的香气丝丝缕缕钻进她的鼻腔。
她可以碰一下吗?就一下……
她伸出一根手指,眼看着就要触碰到花瓣。
“卯明月,把手收回来!”一声冷厉又妩媚的女声喝住她。
卯明月浑身一颤原地立正,接着猛回头,看见一个长得万分妖艳的女人。
如果齐清在这儿的话肯定能认出来,少女眼前这位不是寒檀长老又是谁?
“桷兰有毒,你又忘了?”见少女及时收回手,寒檀长老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接着是严厉的呵斥。
卯明月想了半天也没想出面前这个人是谁。
不对啊,她刚刚不是还正爽歪歪的窝在床上吃着薯片吗?怎么一下子就跑到这地方来了。
看着对方的脸,她下意识的挠了挠头,万分不好意思的回答。
“它真的很美,我也是一时情不自禁嘛……”她跟个傻子一样呲着大牙。
“你呀你,多大人了还不让我省心。”寒檀长老声音柔和下来,语气里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错了嘛……”卯明月低下脑袋,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模样。
“撒娇无用,今夜不抄完百草杂集不许回弟子居休息。”寒檀不吃这套,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救命!她连这是哪儿都没搞明白呢!还让她去抄书,太没人性了!
片刻后,她幽怨的拽着路边的草叶心里腹诽不止。
等等,她这该不会是穿越了吧。。。
好想回去继续吃没吃完的薯片……
咔嚓一声轻响将她的神智唤回,她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草丛中钻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正和她四目相对。
卯明月警铃大作,作势要跑。
陈衍之及时叫住她。
“明月师姐?你怎么在这儿。”
只是拜入元清祯门下第一天他便带着陈衍之把各个入门弟子认了个遍。
虽然他和这位明月师姐只是几面之缘,也瞬间反应过来唤了她一声。
“咳咳,我师尊罚我抄书,我忘了地儿,你能带我去吗?”卯明月装模作样的端起架子。
这位师姐是个路痴?
说起来陈衍之见过她的那几面都恰巧看见她像个无头苍蝇般穿来穿去。
陈衍之心里不免有些怪异。
说起来他也不太清楚藏书阁在哪儿。
恰逢此时他看见对方手上出现一道黑线。
而卯明月毫无察觉。
陈衍之看着那片黑色痕迹越扩越开,颤颤巍巍的指着那片黑色,连带着声音都有些发抖。
“师姐,你好像中毒了,真的不要紧吗?!”
卯明月低头,差点没被吓晕过去。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