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也有自己的族群,废弃的屋宅被它们占领,并在其中繁衍生息。
贺竹眠眼睛并未被挖掉,他甚至记住了来路。
和他杀之前那只猫妖的路相反。
小东西还知道不往家里跑。
贺竹眠冷哼一声,这下恐怕柳晋棠赶来之前他就得被吃得连骨头架子都不剩了。
它们把他放在一堆烂肉旁边,恶心的臭味熏的他直作呕。
受不了一点。
谁知道这些肉是什么物种身上的。
猫妖们突然此起彼伏的嚎叫起来,声音凄厉。
叫个头啊。
贺竹眠一脸不爽,这还没到春天呢。
总不能是柳晋棠来救他了吧?
-
没有。
为什么没有。
柳晋棠连地下三尺都探查过了。
莫非他在骗我。
莫非他一直在骗我?
他冷着脸,将那几根乱动的猫尾硬生生掰断。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嚎叫。
猫尾凭空腾起,闪电般朝另一个方向逃窜。
-
“醒醒。”柳晋棠拍着几乎对方快要和烂肉靠在一起的肩。
贺竹眠迷糊睁眼,对方的脸在他眼前放大。
自己竟然在这种地方睡着了,真心大。
柳晋棠的呼吸扑洒在他脸上仅仅一瞬,紧接着转眼似乎在找什么。
他伸手打了个哈欠,将手里突然多出的簪子递给对方。
“师尊,你在找这个?”
柳晋棠回头,看到他手上的东西,眉头明显舒展起来。
“你怎么找到的。”他伸手,从他手里接过那只白玉簪。
“这是师祖留给你的吧。”他不答反问。
真是恶趣味,竟然把礼物藏在龙潭虎穴里。
柳晋棠不说话。
贺竹眠就当他默认了。
他说他怎么整日想着下山呢,如果是找东西的话那就说的通了。
他试探着靠近对方,对方许是心情好,竟也没有把他推开。
“师尊……”他得寸进尺起来,吻了吻白玉般的人的唇角。
对方摩挲着那枚簪子,似乎在想事,并没有搭理他。
怎么一想到师祖的事就这么投入?
贺竹眠不可避免的嫉妒起来,学着柳晋棠经常掐着他脸的方式与他交换了一个吻。
这都没反应?
他突然兴致全无。
“师尊,你不是还要找其他东西吗。”他拽着人,竟然轻而易举把他扯得脚下踉跄了一瞬。
他的师尊突然一头撞上他的后背。
“你……”
他愣了一下。
“你几时这么高了?”
“吃了它们熬的药丸子,突然就长这么高了。”贺竹眠挑眉。
他的师尊没再追问下去,安安静静的跟在他身后。
“这白玉簪子是你师祖很久之前给我的生辰礼。”他突然开口,解释起那支被他递过去的白玉簪子。
“师尊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贺竹眠话语间满是不解。
“没什么。”他很快又避而不谈。
“他会对我现在这副模样感到失望吗?”
贺竹眠从未听他有过这种语气,这么狼狈,这么小心的语气。
但他确确实实在他面前展露了。
将他那点因为动荡产生的脆弱、不安暴露无遗。
“师尊,你刚刚说什么?”他停下脚步。
他没听清。
没什么……
柳晋棠手心里的白玉簪隐隐出现一丝裂纹。
“我只是突然忘了把你……葬在哪儿了。”他将那只簪子紧紧攥在手心,轻声开口。
如同正对着那支簪子倾诉那些本该说给已故爱人听的埋怨话语。
就像手上从未沾染过血污一样,露出那副婴孩般的纯真姿态。
“我怎么能忘……怎么敢忘。”他脸上满是恍惚。
手里的簪子突然碎掉了,碎片嵌进他手心,扎得他满手是血。
“柳晋棠,你听我说。”
贺竹眠叹了一口气。
“为了一个死人,你有必要这样子吗?”
连最骄傲的那副面貌都丢弃了,只不过找到他存留世间的遗物便丢盔弃甲。
甚至到了面目全非,精神失常的地步。
这成何体统?
他转过身,却看见那只他一心要找的白玉簪子在他手中碎掉了。
而他先前甚至因为这个跟他置了气,打了他一顿。
“又在闹什么别扭?”他强硬的拉过人的手,认真的挑着那些碎片。
最后从身上割下一截布料裹住伤口。
做完这一切他低眸看他。
长大了几岁的身形让他轻轻松松便能将对方的表情收入眼底。
“你不要那玉簪子了?”他明明知道这是他的逆鳞,却还是忍不住伸手去触。
“不要了。”柳晋棠麻木的看着掌心。
“不要了也好。”他听见自己飘忽的声音,和那天他救下他时突然下起的那场雨一样,凉飕飕的。
“忘了他有什么不好。”
他不能像我这样在你难过的时候陪在你身边,也不会为你一点一点包扎伤口,更不清楚你的喜好,你的口味。
他甚至压根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只会用贫瘠的夸奖纵容你的恶意滋长。
甚至死了还要搅得你心神大乱,片刻不得安宁。
忘了也好,忘了什么都记不起来最好。
就像你曾经做的那样,把他忘了,忘的一干二净。
连名字都不曾记起。
这自然是最好的。
“你看,在梦中他也不曾来看过你。”他继续开口,用话语再一次搅得他心神大乱。
“如果他有一丝惦念你,为何不在梦里陪你说说话?”
他只是暂时走丢了而已。
柳晋棠下意识在脑子里为他辩驳。
“他不能让你觉得片刻安心,每一句话都是敷衍你的,只有你把它们当了真。”
“独自在梦里做着那些过家家似的梦。”
“可他甚至没对你说过一句心悦。”
“而我呢,我整个人都是你的,整个人都因你而存在,我将是你最心目中最完美的替代品。”
他摊开手,带着热汗的手按住他的肩,止不住的摇晃。
“你不是嫌他不够听话吗?你想要的我现在都能做到。”
“师尊,其实你也乐在其中吧,没人比我更像他,也没人比我更爱你。”他甚至朝他吼叫起来,想要叫醒他。
没有人比我更像他了。
“他……”
我……
“从未心悦过你。”
从未心悦过你。
“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你还要执迷不悟到几时?
他恍惚抬眼,天边突然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
照得人脸上晦暗不明,看向他的眼神满是癫狂和化不开的悲悯。
少年的身形已经蜕变为青年,与记忆里模糊的人影重叠在一起。
晚来的雷声将他的声音吞没。
他说。
“柳晋棠……”
“你把我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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