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龙背着一个布包再次来到金行时，是次日的傍晚，依旧是流民排队人少的时候。
进了后厅里，就看到突然多了个年纪相仿的少年，漂亮的脸上白里透着红，翘着个二郎腿，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看。
唐龙见到他手上戴着自己那块金表，年老持重的许掌柜正襟危坐，脸色尴尬。
唐龙好像看明白了几分，少年一看就是没晒过烈日，没干过粗活的主，许掌柜的态度决定了对方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那个少年看了唐龙片刻，好奇问道：“屋里热，你还戴着那个帽子干嘛呢？”
唐龙依旧穿着那件兜帽衫，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身上有伤，怕你看了不适。”
城外流民身上带着各种各样的伤痕，甚至有些还化脓，这再正常不过了，只要本身不带辐射，干系自己毛事，少年就不再刨根问底，他偏移视线，看向唐龙背着的鼓鼓囊囊的背包，顿时来了兴致，问道：“你带了啥东西？”
唐龙小心翼翼，将背包从背上取下，平放在桌子上，“叮叮当当”，背包里传出东西碰撞的声音，好像还不少。
唐龙正要打开背包，许掌柜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拦住，“等等，让我看看。”
唐龙后侧一步，让出身位。心里也清楚，许掌柜是护着背后的那位主子，生怕自己有什么危险的物品。
“哟……这……”许掌柜脸色变了变，似乎有些惊讶。
原本坐着的少年，起身拨开拦在自己面前的许掌柜，就看到了琳琅满目的一包东西，眼神炙热。
“呃，这把陶瓷的AK47有点意思啊。”少年拿起一把青花瓷的AK47步枪，翻来覆去的观瞧。
“少爷，这把是工艺品，不值钱的。”许掌柜轻声提醒道。
“啥叫工艺品。”少年嘟囔了一句。
许掌柜也没有藏掖，轻声解释道：“旧世界里，通过机器大批量生产制造的商品，看着制作挺精美，实则成本低廉，生产也多，不值钱的。”
“你说它制作很多，那我怎么都没见过呢？”少年狐疑道。
“这……”许掌柜一时语塞。在战争中，逃难的人民当然更愿意携带方便的黄白之物，谁乐意带着个工艺品逃难，无数的工艺品在核战中湮灭了。
少年将AK47工艺品对着许掌柜“突突突”了几下，说道：“以前不值钱，不代表现在不值钱，你不是告诉我，物以稀为贵嘛，还有就是千金难买心头好，我就很喜欢这个，带着杀气的工艺品，简直就是暴力和美学的完美结合。”
“这把我要了。”少年自顾自说道，然后把AK47步枪轻轻放在桌旁，伸手重新拿去另一件。
“这是什么兽？”少年双手捧起一只模样怪异的七彩琉璃兽问道。
“少爷，这是貔貅神兽，传说中一种凶猛的瑞兽，能够吞万物而不泄，所以在旧世界，有纳食四方之财的寓意。”
少年眼睛一亮，“嗯，这件我也要了。”
“少爷，这是旧世界的工艺品……”
少年摆手制止，“我姐操持炼钢厂的生意，确实需要广纳四方财源，我打算把它送给他，难道你觉得不合适？”
许掌柜连忙摆手，点头如小鸡啄米，“少爷有这份心思，难能可贵，合适的，合适的。”
少年接着又拿起一件铜壶，问道：“这就是价值连城的青铜器？”
许掌柜瞥了眼，解释道：“青铜器是古代由青铜合金制成的器皿，这是现代人仿制的，看着形制，好像是煮咖啡用的？”
“咖啡？这是什么食物？”
许掌柜脸色微红，“少爷，老奴也没见过咖啡，听说是类似茶的植物，泡在水里喝的。”
少年点点头，“这东西我也要了，以后找到咖啡，我也泡来试试看味道如何，省得回头还要寻这类工具。”
许掌柜连忙摆手，“少爷，植物已经被污染了，万万不可食用啊。”
“茶叶，烟叶不是已经重新被培育出来了，咖啡叶难道还会远吗？到时候有咖啡而没有壶，这不是被别人笑话嘛，我们堂堂的郝家，居然一把煮咖啡喝的壶都没有？”少年回答的很认真，似乎与家族同呼吸、同命运的架势。
许掌柜本来还想说什么，见少爷把家族的招牌都搬了出来，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少年再次伸手，拿起了一件亮闪闪的链子……
许掌柜的眼光被吸引，忍不住眼角跳动了几下。
……
少年挑选了五件东西，然后看向许掌柜，道：“这几件东西我要了，其他三件你看看吧。”
许掌柜将剩下的三件东西细细看了一遍，突然拿起一件巴掌高的小佛像，大惊失色道：“少年，这金佛外面的包浆呢？”
唐龙愣了愣，一头雾水，“掌柜的，这佛像我拿到的时候，外面就没穿衣服。”
“我不是说衣物，而是说金佛外面附着的氧化物。”
“氧化物？我没拿，只是这佛像拿到的时候分量挺沉的，我就把外面脏东西磨掉了，看看是不是金的。”唐龙认真道。
“你就为了看看这东西是不是金的，你就把包浆给磨掉了？”许掌柜瞪大一双眼眸，如遭雷击。
唐龙不知道哪儿做错了，解释了两句，“对，现在看着亮闪闪的，不是很漂亮吗？”
少爷也不明所以，插话道：“许掌柜，难道这东西是假的？”
“那倒不是……”许掌柜欲言又止。
“掌柜的，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婆婆妈妈的，好不爽利。”少年有些气恼。
“少爷，除了你手上的几件工艺品，其他都是珍品，只是……”许掌柜轻点脑门，“只是这金佛的包浆没了，那价格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许掌柜也没有私藏，把包浆的重要性介绍了一遍。
“你爹教你的时候，没跟你说过这些？”许掌柜心疼不已，又无可奈何。
“我爹还没教全，就死了！”唐龙回答的干脆。
这其实都是唐龙按图索骥，奇珍古玩的弯弯绕绕，何止万万千，不是一本画册就能讲明白的。
许掌柜也不好跟一个死人计较，纵然心中疑惑，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样吧，这尊佛像我就不卖了，其他你们估个价吧。”唐龙起身上前要从许掌柜的手中拿过金佛。
许掌柜连忙将金佛攥的紧紧的，左手拦住唐龙，“这金佛在你手中，就是块金疙瘩而已，在我这儿，才能体现出最大的价值。”
许掌柜将金佛放入包袱之中，用手一指道，“这些东西我全收了。你家中还有东西，尽管拿来便是。”
唐龙搓着手，眼神炙热，“掌柜的，既然东西真假已经确认，那我们是不是应该谈谈价钱了？”
许掌柜见状，絮絮叨叨，说这金佛，是掺着铜的，可不是纯金，不能换等量的黄鱼。工艺品其实不值钱，只是少爷喜欢，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有件铜器缺了个盖子，成了残缺品，价格就大大打了折扣。许掌柜如此这般，不一而足，恨不得把所有的宝贝说成烂大街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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