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队伍终于出发了,苏黔经过刚刚发伞那段时间也恢复了往日的神气,自告奋勇的走在队伍最前面开路去了。
万雾的避水系统无法使用,为了不让自己撑伞的举动在队伍中碍事,便自觉赘在了队伍的最后,跟虫民们挨在一起,陈迷自然跟在万雾身边,顺带听那些年纪大一点的虫民讲崇光寺的故事。
林宿一其实也挺想去参加那个“故事会”的,但简恒无论如何都要守在虫皇身边,而且那虫身上的伤也不宜到太拥挤的地方去,自己肯定是要陪着他的。
想到件简恒,林宿一有时候觉得对方有时候真的很不让自己省心。
那小子的伤听起来虽然没法跟万雾的心脉受损相比,但实质上也没差多少,毕竟伤口深的都把他劈成两半了。
伤是军虫的荣耀,简恒和万雾都曾这么说过,但在林宿一眼里就是狗屁不通的过度英雄主义。
他见过简恒在阴雨天把他自己关进特制的笼子里,用铁链将四肢锁起来,才不至于在疼的失去理智的时候拿头撞墙。
也见过万雾因公务繁忙未能及时吃药时,脚下一软捂着心口倒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的狼狈模样。
荣耀到底代表了什么呢?代表着万家灯火从此再也不会熄灭,也代表有些虫这辈子都要与病痛相随。
所以林宿一在听到苏黔要求重启祭神节,而那几天还都有雨的时候,气得直接将手里的筷子掰断了。
如果真的有虫神的话,那他就会知道自己有多么想抓着苏黔的脑袋摁在简恒和万雾面前对他说。
“磕啊,这就是你的神。”
值得庆幸的是,随着医疗的发展的万雾服用的药效果越来越好,病发的次数近乎于零,再加上他现在身边有虫照顾,林宿一这个做哥哥的也就不再多管。
但简恒这小子从小脾气倔得很,只要是他决定的事情,就没有虫能改变他的想法,就算是伤口又裂开了,简恒哪怕咬碎牙也不会哼一声。
死要面子活受罪,最终心疼的不就是他林宿一这个大冤种。
所以哪怕林宿一时不时就要回头看两眼陈迷和万雾的方向,也依旧安分的陪在简恒身边,半步都不离开。
当简恒拽住自己手里的行李包的时候,林宿一还以为对方发生什么事了,结果一转头就看见对方老神在在地看着他。
“想去就去吧,”简恒知道对方爱凑热闹,也不愿拘着林宿一,虫皇这边有他和军虫们守着,哪需要委屈林宿一在这无聊,“陛下这边有我,你别担心。”
不知道是哪句话踩到林宿一的点了,他就像个炮仗般啪的一声被点燃了:“谁跟你我担心的是陛下了?”
“我的意思是…”看着对方疑惑的眼神,林宿一觉得跟对方解释自己有多担心他真的很没意思。
“你要我去我就去,那我不是很没面子,”林宿一蹬了一眼简恒,给自己找补了两句,躲过了简恒要来接包裹的手,气急败坏的跳脚,“重点是你要是…是不在我摔了怎么办!心疼的不还是你!”
在虫群嘈杂的声音中,林宿一刻意降低的声音除了简恒没虫听到,简恒看着用最硬气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的虫,嘴角抽搐了一下,怀疑自家雌君大概是真傻。
“是我是我,”简恒虽然脾气硬,但他向来不会跟林宿一争些什么,只是又双叒叕的制止了他下一步就要踏进水坑的动作,“你消停点吧,我真服了你了。”
林宿一哼了声,没搭理简恒的嘱咐继续单脚跳着台阶,只是动作快得让对方有些跟不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报复。
简恒看着那虫赌气离开的背影罕见的没有追上去,垂着眸子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之后,拿出了一直放在衣服口袋里的药膏。
没有虫比简恒更熟悉这个东西,因为后背有伤的缘故,他这一用就用了七年,现在对药物产生了抗体,所以涂与不涂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
但是林宿一不知道这件事,而简恒也不打算让他知道,毕竟这样多少能给对方点心理安慰,让他放心点。
简恒对于林宿一这几天怎么偏要守在电视机面前的疑惑,在几个小时前看到这只掉在飞行艇上的药膏时也就明白了,
就连刚刚林宿一某句话中欲盖弥彰的转折,简恒也一并懂了。
“你们几个一定要守好,”简恒朝身边的下属交代了一句,就朝着林宿一的方向走去,“我马上回来。”
林宿一知道简恒够聪明,一定能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并且过来哄他,所以在突然被简恒拉住小手臂时也没有惊讶。
“干什么?”
“地滑,怕自己心疼你摔跤,”简恒顿了一下,见对方依旧没有要跟自己走的意思,边继续说,“摔到背上划了好长一道口子,要涂透骨草膏才能止疼的那种。”
说完,简恒转而牵住林宿一的手,将那支药膏当着对方的面放进了行李包里。
“你知道我伤口恢复的很好,下雨天就算会疼也不像以前那样难以忍受了,”简恒将目光躲闪的林宿一从台阶上牵了下来,拉着他往原来的位置走,“所以我才以为,你是担心虫皇而不是我。”
“傻子才会担心你,”林宿一不服气,还在嘴硬,但手还是诚实地挽住了简恒的手臂,“反正我不是傻子。”
69書吧
“行,”简恒察觉到那虫的动作,便把手夹紧了些,直到对方被弄疼然后以同样的力度来报复自己,“你是我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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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陈迷也听完了崇光寺的故事。
“那虫神论的教徒最初还是挺好的,”陈迷环着万雾的手臂,将自己整只虫缩在万雾的雨伞里,回头对着故事的讲述者点评道,“不仅会救济穷苦的虫,而且还赋予众虫既然被虫神创造就有价值的信念,还是很值得尊重的。”
“后面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陈迷叹了一口气来表达自己的惋惜。
虫民们听着这番话面面相觑,看了一眼站在陈迷旁边神色自若的万雾,考虑了半天才决定点点头表示附和。
“物极必反,本就是世间常态,”万雾揉了揉陈迷的头发,既是安慰也是解释,“任何事物沾染上了金钱与权势,都可能让虫变成贪婪的魔鬼。”
“阿雾也有可能吗?”陈迷踌躇了一下,还是在其他虫惊惧的眼神中问出了这句话。
那个讲故事的老者大约是看出了陈迷的想法,伸出手想要拽一下那个乖娃娃的袖子,也还是没能来得及。
“照常理来说是有可能的,”万雾沉吟思索了一下,给出了答案,在听到身后有虫惊愕的吸气后在心里笑了一声,把没说完的话补完,“但不出意外的话概率不大。”
听到这里大家才舒了口气,又恢复了嘻嘻闹闹的状态,只是没走多远身后的虫民们又安静了下来,连脚步声都渐渐没了。
万雾有所察觉的回过头,就看见有个幼虫走到自己身边扬起头,递给自己一朵野雏菊,又递给了陈迷一朵。
“万上将,那我们就先去崇光寺了,”在那个幼虫递花的时候,之前讲故事的老者开口了,“谢谢您和您的雌君一路上的照顾。”
“该道谢的是我们,”万雾这才发现,原来他们就已经走到了住宿区与继续前往崇尚寺方向的分叉口,他站定并礼貌地冲那群虫行了个军礼,“你们路上小心。”
“谢谢你的花,”陈迷将那朵雏菊花别在了耳朵上,缓缓蹲下身用唇碰了一下那个幼虫的左侧脸,漂亮的紫色眼睛笑成了月牙状,“它很漂亮,我非常很喜欢。”
幼虫捂着脸向后退了几步,亮晶晶的眼睛却彰显着主人的开心,他一转头向自己家长的方向跑去。
“你这孩子…”
说话的是那个幼虫雌父,他接住因为被陈迷亲了脸颊,而害羞地扑进自己怀里的孩子,无奈又宠溺的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对着陈迷歉意地笑了笑,然后拉着幼虫跟着大部队离开。
“还有半个小时我们就要到了,小迷晚餐想吃什么?”万雾没想到他们会走得这么快,居然比原计划要提早了近一个小时,午餐是从包里随便拿了点吃的出来应付,晚上还是得吃好一点。
陈迷摇了摇头,他对食物的要求向来不高,这几天他更是感觉已经把这辈子的山珍海味都吃完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那我们到时候问问恒哥他们怎么安排,”陈迷没有想吃的东西,万雾也不逼着他编出来,反正跟着林宿一吃准没错,“小迷期待明天的祈福吗?有没有想好要给自己许什么愿望?”
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万雾将伞重新打开,微微弯腰将伞侧向陈迷那边,询问对方要不要进来一起躲雨。
“期待,”陈迷贴着万雾站在了伞下,玉兰花似乎也被雨水打湿了,香味愈发清幽,“但不是给虫民祈福吗,怎么还能给自己许愿呢?”
雨落在伞上不断发出嘀哒声,如同万雾的字句一般滚落到自己的心里,漾起一圈圈涟漪。
“没有虫会完全无私的为他虫许愿的,”万雾的目光很沉,但又空泛地让陈迷不知道他眼神聚焦处是哪,“所谓求神拜佛,拜的不过是自己的欲望罢了。”
“小迷难道没有想要的东西吗?”
“有的,”陈迷被万雾的这句话给砸懵了,但他还是认真思考了万雾的问题然后坚定的给出了答案,“但我并不认为这种方式能帮到我什么,如果有用的话以前就该发挥作用了。”
万雾眸光闪了闪,却没说话。
“我想要的应该靠我自己来挣才对。”
“而且我已经得到很多了,”陈迷用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万雾一直捏在手里的野雏菊的茎,对方以为他想要就放在了他手里,“明天我会好好的为大家祈福,这里面就有我的私心。”
“抛却上将的身份,阿雾也不过是普通的虫民,”陈迷将手里的野雏菊三两下编成了一个戒指,拉过万雾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我希望大家都能健康顺遂。”
“特别是阿雾。”
万雾垂下眼看着手心里那枚小小的戒指,雏菊刚被摘下来没多久此时还鲜艳而娇嫩,似乎是从他掌心里长出来一般。
陈迷也是这样从他心尖里开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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