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雾很久没来过影院了,儿时家里虽然更愿意带他们看皮影和黄梅戏,但他们总归不是固执的守旧派,偶尔也会很适应时代潮流的去看看电影。
可不管是咿咿呀呀的戏曲还是影片对万雾的吸引力都不大,再加上后者几乎经不起考究的剧情,主打一个更适合恋爱小情侣体质的情节机制。
万雾也就更觉得没劲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前提条件,万雾才会想着带陈迷一起来体验一下,看看能不能领悟他的兄姊当时那么热衷于这一活动的缘由。
他想跟陈迷认真的谈一次恋爱。
但万雾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坐在电影院里,看以自己为原型所改编创作的爱国战争题材类电影。
听着电影主角那铿锵有力的誓言,以及悲壮雄浑的bgm,万雾面带微笑,抓着可乐杯的手却在慢慢握紧,脚趾蜷缩在一起似乎能扣出个三室一厅。
他的神情与在座的大多数虫迥乎不同,肉眼可见的强颜欢笑中,透露着迷茫与不知所措,一副想逃却逃不掉的样子。
69書吧
还有什么是比和自己喜欢的虫一起,看自己被魔改了的生平更尴尬的事情?
自己当时怎么就没多嘴问一句要看什么电影,就默认为最近很火的爱情电影《喜欢他的一百天》了呢…
这是万雾作为思虑周全的上将,最粗心大意以致破防的一次,没有之一。
偏偏自家的小笨蛋还看得投入,跟着剧情哭得稀里哗啦的,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袖子不说,还不时仰头带着哭腔喊自己的名字,简直让虫心软得要命。
“乖,根本不是那样,”万雾升起他们之间的隔板,不知是哭得还是吓得发颤的陈迷往自己怀里带了一点,“我们是空军啊小迷,怎么会去跟他们近身肉搏。”
“我们当时的武器装备的确没有他们那么好,但好在作战意识和战略部署不差,极大的减少了大规模伤亡的概率。”
“手法的话…倒也没这么残忍,因为军情紧急一般看见虫倒下了就要前往下一个作战地点,最多后期部队路过的时候稍微补几发子弹。”
万雾的话说的委婉,但又不愿意草草揭过战争的残酷,让战友们本该鲜活灿烂的生命被辜负与遗忘。
那些没说完的话被他咽回了肚子里,万雾看着那虫的发旋终究是长叹了口气,让陈迷靠在自己身上,轻拍着他的后背。
怀里的虫好不容易情绪平静下来,小声说了句“我不哭了”之后就坐起来接着看剧情,结果就看见了影片中最让虫难忘的一部分。
万雾看着陈迷瞳孔放大微微震颤的样子,也抬起头看向银幕,看见熟悉的情景后歪着头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说好的潜伏已久的内鬼怎么变成了我方临时有虫叛变了,他心脉受损的这个剧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次战争中。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画面效果还不错,万雾感受着影院里弹药与航空舰艇相撞时所发出的轰鸣声,以及无法避开的随着气波飞来的碎片,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
他对那天的场面没什么印象,在堪比内脏被搅乱的痛感中他直接失去了意识,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医院了。
虽然这件事没什么好避讳的,但再回首时万雾还是会怅然的在心里叹一口气,他垂着眸子掩下眼里的情绪,伸出手擦掉从陈迷瞪大的眼睛里流出来的泪水。
“放心,我好着呢,”万雾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微凉的手指腹敷在陈迷因哭泣而发烫的眼睛上,“傻不傻啊,眼睛都肿了。”
“伤口很大对不对,”陈迷说话的时候还带着鼻音,用力地抓住万雾放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执拗地抬头要去与对方对视,“回去让我看看好不好。”
“嗯…不算很大吧,”万雾压低了陈迷的帽檐来遮挡电影院突然亮起的灯,等那虫稍微适应光线后才牵着他向外走去,“但一定不好看,真要看的话可别被吓到了。”
到了室外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掌心的温度被万雾分走了大半但好在飞行艇离得不远,坐进去没多久就暖和了不少。
“不会害怕,”大概是猜到万雾会这般回答,所以陈迷回答的很快,连同后面的补充都不带停顿,“只会难过。”
“没什么好难过的,”万雾听到陈迷的话后笑了笑,只觉得军与民的思维终究不同,但瞥见对方低着头的模样,又心下一软,“我得到了别人可能努力一辈子都得不了的军功,陛下也费心思给我治疗让我活下来。”
“星球也赢得了胜利,不再受别人的欺负,”万雾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车水马龙的景象,他眸子里的暖意更盛,“不亏稳赚。”
“如果实在不放心,以后小迷可以陪我去医院拿药,”家国之间的大道理太过于官方,不适合讲给他的小朋友听,所以万雾适时地递了台阶给从刚刚起就不再说话的陈迷,“谢谢小迷的关心。”
陈迷摇了摇头,顺着万雾结束性的话语转移了话题:“阿雾我们接下来去哪?”
“约会的话肯定不能这么早回家,”万雾调出光脑屏幕,示意陈迷找一家餐馆预约,并贴心的补充道,“如果不着急吃晚饭的话,要不要去参加个活动。”
“什么活动?”正在浏览海量餐饮信息的陈迷被万雾的话引起了兴趣,他眼睛一亮,侧过身抓住了万雾的手臂,微微仰头看向对方。
万雾身体有些不自然的一僵,但即刻又放松下来,还好心情的翘起了嘴角:“北安区过年为了吸引游客组织的灯节,好像参加活动可以获得贴纸,累计到一定数量就可以用贴纸兑换相应的奖品。”
见陈迷听得认真,万雾在心里长舒了口气,看样子是选对约会地点了,也不枉昨晚花费的心思了。
“据说文旅局下了大功夫,游戏项目有挺多的,这个点应该还没开始,咱们到的时候倒是刚好,大概是第一批游客。”万雾从容不迫的切换了陈迷面前光脑屏幕的显示界面,将官方宣传资料投影给陈迷看。
“有这么多活动啊…”陈迷滑动着屏幕翻到奖品介绍的那一页,仔细的核对着不同奖品所需的贴纸数量,“纪念徽章要两个贴纸,手链要三个贴纸,面具要四个贴纸,小熊娃娃要六个贴纸…”
“这个!”陈迷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但在看见贴纸数量之后立刻没了声音,在一直听他讲话的万雾疑惑的应了一声之后,才小声的开口,“这个花灯好漂亮啊…”
“十个贴纸的那个?”万雾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奖品清单,询问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沉吟一下,“的确有点难度,那我们现在想想怎样集齐十张贴纸。”
没有画大饼似的承诺,也没有“想要可以买一个”这样看高高在上的话语,只有因为花灯数量有限,而合理的分析如何参与游戏才能尽快集满贴纸的策略。
“阿雾不会觉得幼稚吗?”陈迷看着津津乐道的万雾忍不住问到,下一秒又觉得自己这句话带了点嫌弃对方的意味,慌慌张张地开口解释,“我…我不是说你幼稚的意思,只是…只是怕,我很喜欢也想参加这个活动的…”
话还没说完,陈迷的眼眶倒先红了,他又急又气话却更说不清楚,好在在哭出来之前被万雾安抚下来。
“没关系我知道的,”万雾握住了陈迷扯着自己袖子的手,在对方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趁着等红绿灯的时候转过头弯着眼睛和那虫对视,“怎么会幼稚。”
“这多有意思啊。”他兴致勃勃的说。
陈迷眨巴着眼睛有些发愣,目光重新聚焦时万雾已经重新坐好,飞行艇也正按照路线行驶这最后一段距离。
万雾的一切都是那么真挚,叫虫根本挪不开眼,他的灵魂都混着光,像霜雪和着烈酒,熬成坛温柔。
陈迷被对方的情绪所感染,也跟着傻乎乎的乐着,杏仁眼里满是信赖的歪头听着万雾做安排。
“每虫每个项目只能玩一次的话,我们可以先去猜灯谜,”万雾一边找寻着停飞行艇的地方一边说,“只要答对三道就可以拿到一张贴纸,答对五道会给两张,虽然不多但胜在简单。”
“接着我们可以去画灯笼,如果画的好不仅会被展示,还会给三张贴纸呢。”
“然后…去投壶吧,十根木箭投了三根就有一张,七根以上就有两张。”
“嗯…哦对了,还可以去找npc领任务,完成后也是会得到贴纸的。”
飞行艇在停放点停了下来,离灯节的会场相隔不远,向那望去已经影影绰绰有了别虫的身影。
陈迷刚下飞行艇就被万雾牵着跑了起来,冬天的风隔着围巾并没有吹到他的脸上,带着手套的手被对方冻的泛红的手紧紧地握着,热量隔着手套也正源源不断的往外流失,他却只想把万雾的手抓的再紧一些。
灯会的票万雾早就在晚上定好了,所以会场进入的顺利无比,用来集贴纸的电子小卡万雾只要了一张,就带着陈迷往『猜灯谜』的区域跑去。
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活动的用的花灯就被一盏盏的点上,暖黄的灯光让现场一下子热闹起来,陈迷腾出只手按住因为奔跑要被晃掉的帽子,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不真实感。
明明前几个月自己还和弟弟在雌虫中心被虫欺负,再一眨眼竟已经要过年了。
陈迷不自觉的长呼了口气,水蒸气在冷空气中凝成水滴,形成肉眼可见的一大团白烟,转眼又消失得一干二净。
“小迷,”万雾光速的取下五张字条条,猜完灯谜回来便看见陈迷正握着一张字条条发呆,走过去拍了拍那虫的肩膀,低头看了一眼上面的题目轻声念了出来,“早晚重相见。”
“嗯,猜一成语。”陈迷回过神来之后也垂下眸子认真地思考起谜底,万雾也不催他,抬起头走到一边去寻找其他难度适中的题目。
为了参与度的最大化大部分题目都不算难,陈迷思索一会也有了答案,他欢喜的偏头去看身边的万雾,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叫了对方一句。
“阿雾,我知道了!”陈迷快步上前握住对方的手,还不等对方回头就迫不及待的说出答案,“答案是朝朝…”
没说完的两字顿在在万雾带着笑的回眸中,他右手还托着一张字条,目光就这样认真且包容地望向自己。
“…暮暮。”陈迷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完了答案,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发红的耳尖帽沿下,发烫的脸被就微凉的手捧住了。
“我也觉得是这个答案。”他听见万雾这样回应自己。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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