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炒鸡蛋，大片肥比瘦厚的猪肉片子，还有炖煮好的鸡肉，以及烤得滋滋冒油的狗后腿，被汉子媳妇一次地摆放上桌。
无一例外全是荤菜，主要是现在这个季节也确实没有绿菜。
桌上唯一能算得上蔬菜的，也只能是那盘已经不知腌制了多久的小咸菜了。
当然主食还是粟米，只不过那金黄的粟米饭之上还盖上了一层猪油。
李云看着饭菜，明白这对于这个年代的老百姓来说，已经可以说得上是非常奢侈了。
可他娘的这顿饭吃完不得年轻死？
各位看官要是想问为啥吃完会年轻，那李云可就有的说了。
吃完直接给你腻成孙子了，可不就是年轻了？
这不管啥年代，客人总要夹第一筷子的，李云看着顾老丈二孙和孙女，吞咽口水的动作，以及眼中期待的眼神，夹起一块厚重的大肥猪肉片子就塞入口中。
除了腻就还是腻，说不出来的腻。吃得李云差点直接吐了出来，忍得极其辛苦。
不得已抓起一旁杯中酒就往嘴里灌。
这个年代的酒都是偏酸的，就连皇宫的佳酿也是一样，只不过寻常家里能买到的更加的酸，口感也没有那么好而已。
但就是这个酸正好稍微解了一点口中的腻，这才让李云将口中肥肉顺利吞下，然后艰险地摆了个笑脸，说着好吃。
顾老丈一家子见李云吃得如此“开心”，也纷纷开始动筷。
特别是顾老汉的二孙和孙女，那更是旋风筷子铲车嘴，也不嫌烫。将猪油和粟米饭搅匀，夹起几筷子鸡蛋和猪肉就跑去一旁端着碗大快朵颐起来，吃得十分的香。
顾老丈酒量很一般，几杯酒下肚就开始讲起自己年轻时候的故事。
“你们这些年轻后生不知道嘞。你们都不知道当年我们过的都是啥日子。”
顾老丈后续的故事说都还没说眼睛就已然有些发红。
李云见顾老丈的模样端起酒杯，想换过话题。
可顾老汉似乎真的有些醉了，摆了摆手声音有些哽咽，缓缓说起那些已经尘封已久的往事。
“俺爹娘命不好，死的早嘞，俺三兄弟那年秋收完，就被征去修城墙去了。”
“官府说的好好的，说不白干有工钱，可谁知道他娘的那么苦，还不准休息。”
“一休息，那狗入的衙役就要拿马鞭抽，一抽就是一道血印子，一抽就是一道血印子。”
“干活又要出汗，一出汗那血印子就和拿盐敷了一样，火辣辣的疼。我和我大哥二哥熬啊，熬啊。”
“好不容易熬到发工钱的日子了，可他娘的我们三兄弟就得了三个铜板啊。”
“我大哥二哥实在气不过，想着啥事就得讲个理不是？就去找那些大人理论。”
“可他娘谁知道，那大人直接叫底下衙役给我大哥二哥两人活活抽死了。”
“连身子都抽烂了。”
说到这顾老汉终于忍不住的大哭出声，捂着胸口重重喘气。
一旁儿子和媳妇不停地轻轻拍着他的背。
许久才停止哭泣，只是声音依旧哽咽的继续说着。
“我想去报仇了，可旁边的工友拦着我，说有去无回，得活着回去，延续我老顾家香火勒。”
“我接受了。”
这四个字一出，顾老丈重重了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其实就是因为我胆子小，不敢去给我哥他们报仇。”
“可日子还得继续熬不是？可这日子得熬到啥时候才是头啊！”
“我当时都快绝望了，也就是那时候见到凌皇和大将军的。”
“凌皇骑着高头大马，特别的威风神气，那些平时里眼睛都往天上看的大人和衙役反而像狗一样跪着。”
“凌皇下令，将那群狗官和衙役给活烹了。还给我们发足了工钱，说要带我们过好日子嘞。”
“那天好多人去鼎里抢那被烹熟的人肉，我也去了，可惜了我身子小，就抢到一口汤，那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好喝的汤嘞！”
“最后凌皇还和我们认错，说他对不起我们。”
“我当时不太懂，我就在想，凌皇是啥人啊，那是老天爷得孩子，我是啥人。贱到不能在贱得人，凌皇为啥能给咱认错，凌皇说得好日子又到底是啥日子呢？”
“现在懂了，凌皇没骗我们嘞，只是我哥他们见不到了而已。”
顾老丈说完，重重的喝完杯中酒，眼神看着天空，似乎是在想他的两位哥哥。
全场短暂的沉默，哪怕是已经听过自己父亲讲过无数次的汉子都有些沉默了。
“那老丈后来没回家？直接跟着凌皇去打蛮奴去了？小子刚才见老丈的礼可是只有老卒才会的军礼。”
李云的询问打破了场中的沉默，也打断了顾老丈的怀念。
顾老丈那本就因酒精所致有些发红的双脸，变的更加通红。
“啥老卒，因为凌皇改了制度，重新又改成了古旧的军功制，我就想着凌皇帮我报仇了，我也得帮凌皇出力而且蛮奴得头也值钱了，砍几个蛮奴得脑袋也能得个爵位不是？”
“可他娘得谁知道那狗入得蛮奴，力气那么大，我才刚上战场就一锤子给我砸晕了个逑的了。”
“等醒来，仗都打完了，啥他娘的也没捞着。”
顾老头说完，一群人笑作一团，他瞪了一眼自己儿子，自己也觉得丢人，急急地端起酒杯与李云共饮。
一顿在李云和赵言煦吃来并不好吃的饭菜，可在顾老丈故事的润色下却是吃得十分有意思。
回程的路上，李云问着：“殿下现在可懂读书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了嘛？”
赵言煦的眉头紧皱，这一天下来，发生的事情很多他都不懂。
紧接着对李云重重行了一礼。
“言煦尊请先生赐教。”
“殿下以后是大凌百姓的天，所以这第一课我教殿下的并不是什么天道霸道之类的东西，而只有短短二十二个字，我希望殿下能够谨记于心！”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李云说完，便独自向前方走去，只留下呆立在原地的众人。
这是怎样的一句话啊，赵言煦听完，脑海像是过了一阵电流，头皮里钻出的都是浩然之气，心里就像有着一座高山突然迸发开来！
就连一旁的八宝都被折服，跪倒下来，眼神充满了恭敬，就这么看着逐渐远去的李云。
赵言煦看着李云的背影，明明天色已然渐晚，却仿佛有着无穷光芒加身。
随后重重一躬到底，口中朗声大喊。
“言煦多谢先生教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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