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淮景知道的，昨夜所做的梦境之中藏着自己的记忆，可梦醒之后，梦境中的一切便好像是被封印一样，再也没有任何痕迹。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可即使再不喜欢，他也不能做到什么，梦终究也只能是梦。
他将沥干水分的碗筷收进橱柜，迈步走出厨房。
虽说雨已经停了，可院内还带着些潮意，青石板仍有水痕，估计要到中午时才能够晒干。
今日阳光很好。
那些光自天穹而下，穿过枝叶洒落一片斑驳，清风吹过摇曳了树影，也摇曳少年人散碎的长发。
街对面是一间早餐铺子，蒸笼之上升腾热气，聂淮景眨了下眼，视线落在早餐铺前的那道身影。
蓝色长发在脑后收束成自然垂落的马尾，头顶是向后生长的黑红相间的麟角，风吹斜升腾热气，也摇曳着少女裙摆。
那是…
月海亭的那位甘雨小姐。
帮着万民堂去月海亭送餐时，聂淮景曾远远的看见过她一眼，明明很纤细的身体却轻松写意的抱起一大堆文件，那时候便觉得很不可思议。
也是后来才听人说起，甘雨小姐并不是寻常人类，而是仙人。
为什么仙人会来做凡俗间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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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淮景不明白，他只是远眺着甘雨小姐提着早餐的背影缓缓淹没在人群。
她走过的地方，那些人会很自觉的让开身位，他们很礼貌，却也有着一种疏离感。
这让聂淮景想起两年前的自己，那时候的自己似乎也是这样，都很…
孤独…
直到少女的身形再也看不见，聂淮景才收回视线，耳边人声嘈杂，而最悦耳的，是自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纤长的手指触及聂淮景的掌心，随后握住他的手掌。
“凝光姐。”
“嗯。”凝光微笑，“我看你刚才一直看着绯云坡那边，在看什么？”
“在看月海亭的那位甘雨小姐。”
嗯？
凝光看向聂淮景，脸上带着些不悦之色。
月海亭的甘雨，她自然是知道的，应当说，整个璃月港都少有人不知晓她的存在。
从珉林群山之中来的仙人，五百余年前便跟随帝君左右的麒麟，她的名头足以报上一长串。
并且，她很漂亮。
“所以，我们家淮景一直看着她…”凝光试探着问了句：“是喜欢她吗？”
其实十一二岁的少年人，大抵是不明白什么叫喜欢的，可聂淮景平日里的行事举止都很成熟，让凝光都下意识的将他以同龄人看待。
凝光并未察觉，自己的问话中有多大的醋味。
“并不是喜欢，凝光姐。”聂淮景摇头答道：“只是感觉那位甘雨小姐，似乎很孤单。”
孤单…
那样的人，也会觉得孤单吗？
凝光回忆起曾经与甘雨见过的寥寥几面，却发现她似乎是真的，有些孤独。
很像两年前的他。
那时候的淮景便是这样，除却自己之外便再也没有一个朋友，仔细想来…那时候一个人在家中的他，应该也会觉得害怕。
所以他对甘雨自然不是喜欢，只是遇见了和自己相似的人，所以会下意识的去在意。
就像是，自己初见淮景时的那个雪天，因为自己与他之间也有着共同点，所以才会动了恻隐之心。
思绪翻涌间，已经是到了自家的铺子。
凝光松开了手，那边聂淮景已经取钥匙开了门。
铺子内被扫打的干净，淮景在这方面总是让人挑不出毛病。
月前，凝光便已经考虑过去做些其他生意，眼看这间铺子被淮景打理的如此好，她大可以放手去做。
“淮景。”
“怎么了凝光姐？”
聂淮景正打算去整理一下货架，听见凝光叫自己，便回过头去看她。
“我在想，淮景你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以后这家铺子，想来是能够完全交给你了。”
生意自然是要越做越大的，目前这家铺子已经足够两人的日常开销，并且还有不少盈余。
凝光并不准备将铺子关掉，尽管她对自己的眼光充满自信，可万一自己失败了还是怎的，总是有着一条退路在。
无论有多远，转过身时，都是有他的。
聂淮景愣住，他看了看凝光的眼神，确认她并不是在开玩笑。
“只是，凝光姐，我觉得我做的还不够好。”
“但我却觉得，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凝光弯着眼眸，脸上依旧是温柔的笑意：“我在蒙德的这半个月，你将这儿打理的井井有条，不是吗？”
“可是…”
聂淮景张口，只是望见凝光温柔笑眼，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其实我还是想要跟在你身边，因为那样子我便可以一直都看着你。
可，如果这是你希望我做的，那我会去做。
“那我先试试吧，凝光姐。”
聂淮景颔首道：“如果走哪儿做的不够好的话，姐姐不要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凝光凝视着少年人的眼眸：“我一直都很相信你。”
●
仅仅几句话的功夫，聂淮景便完成了助理到掌柜的转变。
这对他的生活其实并没有造成什么改变，开店时依旧是拿着纸笔算账，晚上关了门，也依旧会去万民堂帮忙。
凝光愈来愈忙碌，每日清晨时匆匆忙忙的吃过早饭便赶着出门，直到夜深人静时才风尘仆仆的回来。
自家姐姐很辛苦，她需要好好休息。所以聂淮景也一直都在努力的，不让生活中的那些琐碎去烦扰她的心神。
她已经够辛苦了，那他只需要做一个乖弟弟。
即使…每一日都是重复上一日的生活，庸庸碌碌碌碌无为，可只要看见凝光脸上愈发灿烂的笑，聂淮景便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所以天上风吹着云走，从日至夜从夜至日，辗转着便又是三年的春夏秋冬。
原本只是租赁下来的那间铺子，如今已经彻底的成为了聂淮景的产业，兼着左右的两间铺子一起。
而他，每周也只需要去处理一下账务便好。
凝光的生意也越来越大，如今有了自己的商会。
日子确实如凝光姐五年前说的那样越来越好，但对聂淮景来说，生活却仍旧是一成不变。
直到三月一十五日，门外有人轻轻叩门。
“你好。”
聂淮景打开门时，便听见少女的低声问好。
看见她时，聂淮景有些讶异。
“甘雨小姐…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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