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华头晕目眩,面前的殿门依旧紧闭。
寒风吹得他心冷,恍惚中,他好像看到了太傅。
“殿下!”
“太傅,真的是你啊。”
赵华只觉得浑身很烫,脑袋昏沉沉的。太子太傅宋晏清扶住他,用手贴上他的额头。
“殿下,臣一定会救你的!”
宋晏清满腔怒火,眉毛染上风霜,他拿着上朝用的玉板,欲往赵元的寝殿走去。
赵华拉住他的衣角,虚弱的连话都说得含糊不清:“太傅,不可,这次是我的错,不能再牵连您了。”
“殿下放心,老臣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救你。”
宋晏清红了眼眶,坚定地朝赵元的寝殿内走去。
“皇后娘娘?”走到寝殿门口,看见了跪在地上的秦明月,宋晏清忙见礼。
“太傅,您来了,有劳您跑一趟了,只不过这次,您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了。”
秦明月苦笑道。
宋晏清退到一旁,跪下,大喊道:“陛下!请陛下去看看太子殿下吧!”
赵元在寝殿内摔碎了茶盏:“是谁说他乖巧的?是谁说他没野心的?连宋晏清都给朕请来了,好,好得很!他赵华能耐了!翅膀硬了!”
“陛下息怒,息怒,太子太傅或许只是听到了风声,并没有了解清楚实况。”
高内侍一旁察言观色,眼神示意旁人先退出去。
“你出去告诉那罪妇,让她滚回慈宁宫闭门思过!”
高内侍忙走出去,对秦明月说道:“娘娘这又是何苦呢?陛下只是一时在气头上,娘娘还是先回宫的好,切勿再为太子殿下奔走了。”
秦明月闻言:“吾儿已经跪了三个时辰了,他自小便体弱,还请陛下念及父子之情,原谅华儿,千错万错在身,非一言道之明了,陛下仁厚,我愿剃发为尼,前往玉真观,为陛下和百姓祈福。”
“陛下,老臣一把骨头了,陛下宽厚,太子殿下向来敬您爱您,承您仁厚之心,他只是用错了方法,并没有僭越之心啊!”
宋晏清磕在地上,重重的一个响头。
赵元心中本就烦闷,现在觉得赵华简直是不可饶恕。
紧接着,有宫人来报,因走得急,心一慌,摔倒在赵元的面前。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吓成这个样,待会儿自己下去领板子!”高内侍轻踢了他一脚,骂道。
“陛下,陛下,以左相为首的文官清流门直闯玄光门,现在正跪在太子殿下身后,说,说请陛下明鉴,见他们一面。”
“岂有此理!这是逼君!赵华是要造反吗?昂?!”
赵元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杯中的茶水溢了出来。
赵元愣了愣,自嘲道:“水满则溢啊,水满则溢啊!”
他闭上眼睛,叹气道:“罢了,去乾坤殿看看吧。”
高内侍忙尖声喊道:“摆驾乾坤殿!——”
赵元一出寝殿门,宋晏清忙颤颤巍巍行礼:“陛下。”
“爱卿,尚能饭否啊?”赵元阴阳怪气地看了他一眼。
秦明月忙起身,差点跌倒在地,被赵元扶了一把,他神色冷冷地说道:“你若真想去观里做姑子,朕会为你特批的。”
秦明月悻悻地收回手,说道:“为宋越祈福,臣妾自当义不容辞。”
赵元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地向乾坤殿走去,宋晏清忙跟在后面,秦明月揉了揉膝盖,也立马跟了上去。
“陛下!陛下!”
走到乾坤殿门口,朝臣们连忙呼喊,一声声的急迫,让赵元以为自己是殡天了呢。
赵元站在阶上,似笑非笑:“诸位爱卿,朕记得已经下朝了,这又是何意啊?”
左相首当其冲,磕头说道:“陛下,太子殿下纵使有错,但只是心系百姓,错的是鄂国啊!”
“左爱卿,你是说,朕没有及时派兵,是朕不把天下百姓放在心上?”
左相坚定了眼神:“陛下,太子殿下乃国之根本,若太子殿下有任何不测,必会给小人可乘之机,届时天下大乱,我等都是罪人啊!”
宋晏清也连忙向前跪着:“陛下!老臣是看着太子殿下长大的,他断不会生出什么歪心思,如今塞北战乱,苏泽木战死沙场,他的骨灰今日才到苏家,陛下切不可再惩治太子殿下了,难免让天下人寒心呐!”
苏青书在一旁红了眼眶,他静静地跪在后面,他只想看看,万人之上的君王,到底是如何的冷血,生生将他弟弟逼死在战场上。
赵元看着满地的官员,一个个满嘴仁义道德,心系百姓,这是在逼他,逼他放过太子。
“笑话!真是笑话!朕在你们眼里就是个笑话!”
赵元狂笑:“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向来看不起朕,觉得朕这个天子之位是捡漏来的。”
二皇子在转角处看着这一场好戏,嘴角疯狂上扬,他知道,自己亲爱的父皇拿他当箭使,还想悄无声息地把太子的罪过湮灭,他怎么甘心?!
从小到大,赵华是父皇捧在手心上的明珠,而他只是个陪衬,父皇何曾拿正眼瞧过我?我就是要他陷于万劫不复之地,要朝臣逼宫,要他进退两难!
赵庆故意放出消息,说太子殿下与东吴私通,惹得陛下震怒,被陛下罚跪在乾坤殿外,意图废储。
他一脚踢在赵华身上,赵华吃痛一声,一口鲜血从喉中涌了出来。
“殿下!”
“殿下!”
“华儿!”
秦明月和众人纷纷上前,赵庆在拐角处阴险一笑,赵元啊赵元,对自己视若珍宝的孩子这么狠?
“诸位爱卿若实在无事,便废了太子,你们重新商量立储之事吧。”
赵元拂袖而去,宋晏清拉住他,涕泗横流:“陛下!二皇子难担大任,不可废储啊陛下!”
“陛下,不可废储啊!”众人异口同声。
赵元气笑,反身问他:“太傅,太子殿下可是许了你什么好处?是等他登基了,你做帝师?还是怎么?”
宋晏清满眼震惊,他一生受皇恩驱策,只为以笔墨谋天下太平。
宋晏清重重地磕了个响头:“老臣这一生,忠君王,敬春秋,效天下!陛下这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说罢,他起身长笑:“这盛世将枯啊!盛世将枯啊!我躯若残烛,从不惧舛途!”
说罢,一头撞向乾坤殿门,倒在众人面前。轻薄的身子,让赵华来不及抓住,伸手,只握住了一片衣角,宛若他孩提时,宋晏清给他撑伞,告诉他:
“殿下应如这雪,心中有正直,持初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朗月正冠,怀将军骨。”
那时,他弯腰提起他的衣角,怕雪湿了他的身子。
赵华撕心裂肺地爬过去:“太傅!太傅!”
他摇着宋晏清的身子,都是他的错,是他害死了老师,他不该任性妄为,不该自作聪明。父皇说得对,他软弱无能,只会躲在这些人的背后。
“太傅,你醒醒啊,啊——”
赵华仰天哭喊。
69書吧
他六岁的时候,宋晏清来到宫中,说要教他写字读书,让他给他敬茶,才能做他的老师。
他背不出《春秋》,宋晏清便会拿着板子打他的掌心,但并没有那么疼,只是打完后,陪着他,直到他背完。
他自小体弱,太傅怜惜,冬日里亲自多走一段路,来到他的书房给他上课,他每次来时,肩上总是落满了雪。
他每次走时,步履蹒跚,提着衣裙,微微躬着身子,还要回头嘱咐他,让他莫要忘记了功课,无需相送,天寒地冻。
赵华口中又涌出一口血来,倒在宋晏清身旁,太傅,他好像又看见小时候,他揪着太傅的胡子,太傅瞪着他,让他多背一章书才能下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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