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身边有很多人。
他们围绕在我身边,看到我睁开眼睛,脸上都露出了兴奋又欣慰的神情。
痛觉回到了我的身体。
我几乎无法活动四肢,任由人们用毯子将我包裹着抬上救护车。
我的目光缓慢地移动着,红蓝色的警车灯光让我有些睁不开眼睛。
可是我还是不停地四下张望着
我记得那个人,我在寻找的人。
他的眉眼,他的唇,他青灰色的胡茬。
可是周围根本就看不到他,我心慌意乱。
我想叫他的名字,可是那名字消失在空气中。
我惊慌失措地挣扎着,身体却无法活动。
有人在我耳边轻声安慰着,那声音异常熟悉。
我缓缓转过脸去,心中的慌乱瞬间消散。
是你···我看着他,努力想要伸出手去。
可是心脏突然一阵剧痛,接着,我再次失去了意识。
我是在医院的病床上醒来的。
四周都是让人安心的白色,窗外是缓缓流淌的河流。
医生说我因为车祸溺水了,幸好及时得到救治,否则就要永远失去意识。
在医院的生活缓慢又平静。
医生说,我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很快就能出院了。
可是我自己知道,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
我的身体和意识是撕裂的存在。
每一天,我都十分配合地治疗、吃饭、睡觉,这一切仿佛没有任何异常。
可是我的意识常常突然移动到别的地方。
在护士给我抽血的时候,在风吹起窗帘的时候···
我的身体感受到针尖的刺痛,皮肤感受到风的触碰。
可是我的意识已经飘散到别的地方。
那是一片荒漠,什么都没有,但我在拼命寻找着。
我不知道在寻找谁,只知道那里有人在等着我。
我清醒的时候,会认真地看着每一个人,仔细地分辨每一张面孔。
可是只有失望。
那天出现在我身边的人,他好像是一个幻影。
他护送我安全回到地面,看着我重新在这个世界活下来,就放心地离开了。
即使那面孔我如此熟悉,却无法叫出他的名字。
每一天,我都会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河流。
这条河让我我总是有一种错觉,我好像在这个 城市经历了漫长的时间。
可事实上,我只是到这座城市出差,只停留了一个月的时间而已。
这挥之不去的熟悉感,让我困惑。
这天早上,有人推开房门进来。
“宋小姐,终于可以出院了。”他走向我,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
几秒钟的困惑之后,我才明白他在叫我。
宋小姐。
我记得我的名字,宋知月。
可是,宋小姐这个称呼,为什么这么陌生?
我想起一个声音,语调温柔轻柔又带着爱意,“阿月,阿月···”
是谁呢?
“宋小姐?”他探寻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的脸,停顿几秒才回过神来,“曾师傅,你来了。”
他走过来仔细地看着我,“我去庙里烧香,师父说你必有后福。”
我微笑着感谢他,“我想,可能真的是多亏了神灵庇佑。”
他送我去高铁站,因为我向公司请了假,要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房主下周就回来了,但是宋小姐先保重身体,实在有问题我再找你。”
“谢谢你们。”我同他道别。
回到上海,我独自打车回家。
家里和一个月以前一样冷清。
我坐在沙发上,只觉得恍如隔世。
我看向桌上的相框,那是我和佳毅在英国留学时的合影。
很奇怪的是,再看到他的照片,我却已经全然释怀。
我拿出纸箱,把与他有关的所有东西装起来。
我想这些东西应该要和我的回忆一起扔进垃圾桶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规律地去公园跑步,然后去超市采购,接着在家看书或者睡觉。
平静的生活里,意识却依然暗流汹涌。
一周后,我接到经理的电话。
他问候一番就直入主题,“你负责的旧房翻新项目,房主已经回来了,曾师傅他们做的很好,但是有些细节还是要你去确认下。”
我知道,我的假期结束了。
回到南京那天,是一个大晴天。
照旧是曾师傅来接我,他跟我简单说明了一下项目的情况。
我打开电脑,翻出设计图来比对记录。
就在我点开设计图的瞬间,有什么东西突然充斥了我的脑海。
它们迅速占据了我的记忆。
我的视线模糊了,因为心头那没来由的酸楚。
眼泪就这么大滴大滴落下来。
“宋小姐…你怎么了?”曾师傅惊讶地看着我。
我没有办法回答他,因为心脏的剧烈疼痛,那疼痛贯穿了我的身体。
我无法承受这剧痛,昏了过去。
我好像坠入了一个梦里,那里是时间的荒漠,永恒的黑夜。
我蜷缩着身体,心甘情愿地待在这一片虚无之中。
我再也见不到他了,这绝望的念头让我万念俱灰。
我曾经活下来,可是毫无用处。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可我不想醒来,不想回答。
就在这里结束吧,这与我毫无关联的世界,这让我痛苦的割裂的身体与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闻到一阵熟悉的花香。
那是茉莉花。
那香味唤醒了我身体的记忆,它自作主张地苏醒过来。
“宋小姐,你终于醒了。”曾师傅看着我,脸上是放心了的神情。
我没有回答,而是张开右手来看。
因为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我轻轻打开手掌。
一枚银色的戒指,和一只翠绿的扳指。
阿言。我喃喃自语。
我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了。
“你昏迷的时候,我很担心,因为宋小姐的样子,看上去好像根本就不愿意醒来。”曾师傅走过来。
“这是哪里来的?”我急切地看着他。
“有位医生来看你,说这是你的东西,就放在你手里…”
“他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不是这个医院的医生,看着你情况稳定后,他就走了。”
茉莉花香味浓郁,我看向窗台。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茉莉花枝,上面是盛开的茉莉花。
“宋小姐,你要去哪里?”我听到曾师傅追着我走出医院。
“去工地。”我催促着他开车,“现在就去。”
我的心里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车窗外的景色快速地倒退着,而我脑海里的回忆却卷土重来。
车子刚刚在旧宅院门口停稳,我就打开车门奔了出去。
走进蓝色的工地大门,绕过焕然一新的大宅,穿过绿树成荫的大草坪。
那座曾让我无比熟悉的房子出现在我眼前。
我突然闻到浓郁的茉莉花香,转过身去,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
“阿月…”这声音温柔又带着爱意,如此熟悉。
我愣在原地,接着就被拉进他温暖的怀抱。
“我一直在等你。”
“我也是。”
微风轻柔,我们相拥在茉莉花盛开的晴空下。
这是只属于我们的,命定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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