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睡吧。”言少爷将我的身体环进他的怀抱，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明早，我们去看日出。”
“好。”我强忍眼泪，在黑暗中低声答应。
寺庙的空气中飘浮着香灰的气味，当我从沉沉的睡眠中突然惊醒的时候，发现身旁空空。
我的心一紧，飞快地起身奔出房间。
秋日的夜带着沁人心脾的寒凉。
我的脚踩在庭院冰凉的地面上，惶然地四下张望，“阿言···你在哪里？”
就在这时，我听到寺庙正殿中传来的声音。
“我向神灵起誓，我会坚定不移地爱着阿月，生生世世都只爱她。”
语调带着让人心碎的悲泣。
那是言少爷的声音。
我的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一步一步缓缓走过去。
微微晃动的烛火下，言少爷宽厚的背影那么孤单。
他的影子落在我的面前，我低下头看自己的影子。
身旁只剩下一团模糊的淡淡灰色印记。
甚至都看不出我身体的形状。
我不敢再看，飞快地抬头看向言少爷。
他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紧闭双眼，一遍又一遍地祈求。
“我祈求神灵，让我生生世世都能和阿月相遇···”
我站在门口，久久地看着他的背影。
这是我深入骨髓的爱，是我赖以生存的空气，是我生生世世都不可以放弃的人。
山间的风渐渐大了一些。
这是多么寻常的一个秋夜啊，接着，我看到山间渐渐聚起的浓雾。
我的脚底渐渐升起凉意。
那是我曾经见过的大雾，是我曾经拼命追赶着想要跳进去的时空之门。
可是这一刻，我多么希望自己能躲开它。
我下意识地移动身体，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冰凉，根本无力活动。
那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有什么力量将我困住了。
浓雾越来越近，我拼命呼唤着心底的那个名字。
可四周一片寂静。
我的声音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间了，很快，我也会消失。
明明是自己早已知道的结局，却还是叫人肝肠寸断。
我克制着眼泪，努力看清那个在佛像前哀伤祈求的背影。
他那么虔诚，那么悲伤。
我再也无法见到他的微笑，听到他的低语。
再也无法触碰到他，甚至都无法与他道别。
我的心被巨大的痛苦拉扯着，只能无声地呼唤他的名字。
阿言，阿言···
浓雾缓缓移动到我的脚下，将我包裹起来。
我感觉不到寒冷，也感觉不到晚风。
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就在浓雾将我完全包裹的瞬间，我看到他的身影微微一动。
他缓缓回过头来，侧过来的脸上还带着尚未放下的哀痛。
接着，他看到已经在浓雾中渐渐消失的我。
我视线中最后一个画面，是他飞快起身奔向我的样子。
他的手臂努力地伸向我，可是不论他怎样努力，我们都隔着那么远的距离。
然后，我就坠入沉沉的黑暗之中。
我的身体被什么温柔地包裹，却感觉不到空气、声音、和温度。
我的心止不住的悲泣。
又一次···阿言要面对这样的诀别。
他要如何接受这样的结局？
他从不信神佛，可是因为这样的我，他跪在佛像前祈求。
而这该死的命运，竟然就在这个时刻将我带走。
他最后惊慌又痛苦的目光，让我肝肠寸断。
心脏的剧痛在告诉我，这是现实而不是梦境。
胸口有什么东西在冉冉流出，或许是眼泪，或是鲜血。
可是我全然不顾。
这是生命中第一次，觉得死亡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我又一次失去了阿言，这个事实让我痛不欲生。
我什么也不剩了，再没有什么能让我想要努力活下去了。
就这样血流不止到死去吧。
我万念俱灰地想着。
突然，一阵轻轻的震动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重复着，有节奏地震动着。
那节奏无比熟悉。
很快，对那个声音的记忆从遥远的地方重新涌现出来。
这是手机有来电时的震动。
我感觉到黑暗渐渐散去，接着是渐渐亮起的红色的光芒。
紧闭的双眼都能感受到那光亮。
我尝试着睁开眼睛，看向前方。
眼前的画面让我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高楼上闪耀着的五颜六色的灯光，道路两侧整齐排列的路灯，围栏旁缓缓流淌的河流，还有我正紧紧握住的方向盘。
我的手机在副驾驶的座位上震动着，我终于知道那熟悉的感觉来自何处。
这是我真实生活的时代。
这是佳毅带着Mary来找我，和我说分手的那个晚上！
我的心狂跳着。
我的脑海里浮现了很多的画面，可是那些画面飞速地跳动着，我根本看不清。
这是，前面有什么灯光突然亮起，红色的刺眼地亮光将我从混乱的思绪中唤醒。
就在我即将撞上去的瞬间，我下意识地转动方向盘。
我听到轮胎和地面摩擦的刺耳声音，接着是一阵令人心悸的汽车鸣笛声。
车子距离地摇晃着，接着撞向桥上的栏杆。
这情形和那天一模一样。
我徒劳地握紧方向盘，绝望地看着被撞裂的栏杆。
车子飞了出去，然后缓缓下坠。
这一次，我在车子接触河面之前，伸手打开了车门。
随着巨大的声响，车子直直撞入河中。
冰冷的河水从车窗涌了进来，我用力打开扣住我身体的安全带。
水流将我拍在座位上，我屏住呼吸，挣扎着从车子里游了出去。
可是水流带着我继续下坠，我环顾四周，只有一片黑暗。
我感觉到胸腔的空气即将消失殆尽。
或许，这一次我的结局，就是溺死在河底。
我再没有那样的运气，能穿越到阿言所在的时空，和他重逢。
可是很快，我闻到浓郁的茉莉花香，接着是一阵熟悉的声音。
“阿月，阿月呀，快回来吧···”
“我向神灵起誓，我会坚定不移地爱着阿月，生生世世都只爱她。”
这个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祈求着。
是阿言···我的心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温热的水流将我缓缓托起，我感觉到四肢重新有了力量，顺着这力量用力向上游去。
就在我看到水面闪动的红蓝色光亮时，胸腔的空气彻底消散。
我忍不住张开嘴呼吸，河水涌进我的鼻子和嘴巴。
我大口地喘气，却只能咽下河水。
胸口剧烈的刺痛，让我精疲力竭。
我无力挣扎，任由河水将我整个包裹。
阿言···我不甘心地呼唤着。
接着，我的心脏像是被电击了一般猛然一跳，意识就此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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