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合格的前任,就应该像死了一样。
在我的车子冲向河底的瞬间,我突然想到这句诡异的笑话。
可是为什么劈腿的是他,死掉的却是我?太冤枉了。
如果有机会停下时间来回放的话,我一定会发现这一切其实有迹可循,只是我并没有及时接收到命运传给我的信号。
事故发生的那天,我照旧一大早就开车从酒店赶往施工场地。
来南京出差快一个月了,我几乎每天都是这样规律地忙碌着。
刚下车就闻到空气里熟悉的茉莉花香味。
我提着电脑走向蓝色的施工围栏围出来的大门,那里有个活动房是我的临时办公室。
曾师傅正站在门口等我。
他是我们公司合作的建筑施工队工头,也是我做设计师的第一年就开始合作的搭档。
“房主什么时候回来?”曾师傅和我一起走进这座已经有百年历史的老宅院,“目前看来进度正常,就怕接下来的雨季影响工期。”
“他们下周就到了。一家老小回国,启程也是要费些功夫。”
房子坐落在河边,是一套民国时期的宅院。
房主早年随家人移居海外,她从祖先手中继承了这套宅院,找到我们公司来做翻新修复。
“前院的建筑修复已经基本完工,现在的难点就在这里了。”我们站在后院的小洋房前面。
这是一座非常漂亮的两层建筑,和大宅的主建筑隔了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草坪,十分独立安静。
这座房子前面沿河的围墙边种着一排茉莉花,空气中无处不在的花香味就来自这里。
我和曾师傅确认了施工图,准备打电话去确认预定的定制材料。
曾师傅⻅我挥舞着手机找信号,让我去高一些的地方。
我沿着小洋房潮湿破旧的木质楼梯走上二楼阳台。
打完电话,我回到了门口的活动房里继续工作,不一会就听到曾师傅在问工人有没有看到我。
我从活动房的窗户向他招招手,“曾师傅,我在这里。”
曾师傅愣住了,神情仿佛⻅了⻤。
“怎么啦?”
“刚才你没在后院?"曾师傅的声音有些颤抖。
"没有呀。"我摇摇头,“我过来好久了。"
“你不是还站在小洋房二楼的阳台上叫我?”曾师傅脸色发白地盯着我,“刚好有工人抬水泥经过,我转身让了一下再回过头,你就不⻅了。”
“你眼花了吧,我打完电话就过来啦。”我狐疑地看着他。
曾师傅吞了一口口水,似乎欲言又止。
"怎么啦?" 他的样子太滑稽了。
“有人把这叫作游魂。”曾师傅小声地说,“宋小姐最近可要小心些。”
我笑起来。上了年纪的人就喜欢说这些,“曾师傅,这些东⻄不可信啦。”
曾师傅忧心忡忡地走开了。
傍晚,工人们下班了。
我想着回到酒店也是冷清,便拿着电脑走到小洋房的楼梯边。
比起宽敞华丽的主建筑,我更喜欢这座小洋房。虽然这里已经破败不堪,却莫名地给人温馨宁静的感觉。
在台阶上坐下,我习惯性先看了下手机。微信里置顶的方佳毅的聊天框,没有新消息。
我看着他的微信头像傻傻笑了。
那是他在伦敦桥前对着镜头微笑的照片,是我给他拍的。
那天我启程回国,而他还要再留2年,直到拿到博士学位。
“知月,等我回来。”他紧紧地抱着我,我觉得自己拥有了整个世界。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放下手机,我打开电脑继续工作。一直到天空完全变暗,手头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我伸个懒腰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着晚餐吃点什么好。
刚踏上草坪,却突然感到脊背一阵发凉,好像有人正在盯着我。
“阿月...”有人在低声呼唤。
我猛地转身。
二楼的阳台上似乎有一个人影在闪动,但是我知道那里不会有人。
因为我刚从通往二楼的楼梯那里走出来,如果有人我一定会看到。
难道···真有阿飘?
我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赶紧打开手机的电筒快步走出去。
茉莉花的味道扑面而来,这股香味比我白天的时候闻到的更加浓郁。
太诡异了!
我一上车就赶紧启动车子离开,甚至都不敢从后视镜往后多看一眼。
到了酒店,我刚停好⻋,旁边的⻋灯亮了,一个男人从驾驶室走出来叫住我:“知月!”
我转过头,顿时惊讶了:“佳毅?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惊喜的心情只持续了一秒。
虽然我满心欢喜,却也看出他微笑里的勉强。
“回来有几天了···”佳毅在我面前几步远的距离停下,“知月,我有话跟你说。”
我的心一沉,“出什么事了?”
“其实,我是回来订婚的。”他没有看我,而是看向⻋子的副驾驶。“拿到学位后,我会留在英国 ···和Mary一起。”
我这才发现他的副驾驶坐着一个洋娃娃般金发碧眼的女孩子。
“她是我导师的女儿···”他在犹豫着,“不管怎么说,我应该当面跟你解释。对不起。”
那个女孩走了过来,佳毅将她的手握紧,“你很好,都是我的错,我不想伤害你的。只是···我 们都要往前走。”
这故事烂俗又讽刺。
他俩一对璧人,而我面目可憎。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质问、哀求、大骂他渣男,或者是流着泪挽留他。
我被自己心中巨大的疼痛所吞噬,沉默地看着他们离去。
酒店大堂闪着温柔的灯光,我却只觉得眼前昏暗得可怕,仿佛一个人站在荒无人烟的旷野。
我重新回到⻋里,启动⻋子沿着河岸漫无目的地开着,努力压抑心里一阵阵袭来的愤怒和难过。
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低下头去看。
这一刻便是我的失误。
我从没想过要自杀。
可就在我低头去看手机的时候,⻋子突然以高速撞向桥面的栏杆,穿过浓厚的大雾,坠入浑浊的河水中。
河水很快从敞开的⻋窗涌了进来。我挣扎着解开安全带想要游出去,但是疯狂涌入的河水冲击力让我动弹不得。
车子缓缓下沉,巨大的水声让我头痛欲裂。
就在我憋不住气要张口呼吸的一瞬间,一股温热的水流将我的身体包裹住。
四周瞬间寂静。
我的身体变得柔软轻盈,也不再感受到疼痛和惊惧。
这就是死去的世界吗?可是我还不想这么死掉···
突然,我闻到了熟悉的茉莉花香,耳边隐约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
“阿月,阿月呀,快回来吧···”
“我向神灵起誓,我会坚定不移地爱着阿月,生生世世都只爱她。”
那个声音温柔而坚定,让我感受到一股力量。
我颤栗着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从⻋里漂出来了。
我奋力向上游去,终于顺利露出水面,张开嘴疯狂地呼吸,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游上了岸,就这样躺在满是石头砂砾的河岸上。
我看着不远处路灯的亮光,感受着大地让人踏实的坚实力量。
被背叛的痛苦在我浮出水面疯狂呼吸的那一刻,也暂时消散了。
晚⻛带来阵阵茉莉花香气,甜蜜到让人想要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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