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阿生走过来解开拴在大树上的绳子。
我站起来问道，“现在就去言少爷营帐那边吗？”
阿生上下打量着我，一脸嫌弃，“你这样脏兮兮的样子，哪里能见人？”
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又脏又破，而且因为摔倒和出汗，浑身都有些臭烘烘的了。
“我带你去河边洗漱一下。”阿生领着我过去，“公主的宫女也会在那里洗漱，没有男人过去，你就放心吧。”
我很感激他的贴心。
我们沿着河流向上游走去，士兵们分散着坐在河边的草地和石块上。
有人牵着马在河岸边饮水，有人走到河水里，就着刚好淹到膝盖的河水擦洗身体。
再往前走一段，正好是河流拐弯的地方，河道被树木遮挡着，有一队士兵背对着河道站立。
阿生把一套衣服塞到我手里，然后微笑着向站在河道旁的一个年轻姑娘招招手，“红珠姐姐，拜托你啦。”
“公主和宫女都已经洗漱好了，你过去吧。”阿生解开我手上的绳子，“你最好不要想着逃跑，不然我会被言少爷打死的。”
他的语气一点都不夸张。
我很肯定地告诉他，我绝不会逃走。
被叫做红珠的宫女帮我把衣服放在岸边，然后告诉我不要走进河道中央，接着就离开了。
虽然已经是傍晚，但是白天的暑热还没完全消散，所以在水中一点也不觉得冰冷。
我在水中伸展着身体，感觉疲劳消除了很多。
我把身体擦洗干净，又洗了头发，最后把已经破烂的衣服清洗干净。
等我满足地起身回到岸边，才发现阿生给我的衣服竟然是一身男装。
我见过他们穿的衣服，就是一件对襟的粗布上衣加一条阔腿的麻布裤子。
换好衣服后，我感觉自己的穿着比在伊万先生府上工作时穿的女佣服装还要难看一百倍。
不过此时已经不是挑剔穿着的时候了，因为洗了个澡，我感到非常舒服，心情也好了许多。
“还好在路上能遇到这样一条河。”我被阿生拉着绳子带回去的时候，随口跟阿生说道，“不然马都要渴死，我们也没法煮饭和洗漱了。”
阿生看着我一脸鄙视，“你是傻吗？这不就是你游上岸的那条河吗？虽然我们绕着山林走了这么久，但是还在河边啊，它要一直流向建康城呢。”
我愣愣地看着阿生。
如果是流进建康城内，那不就是我开车坠入的那条河，遇见言少爷的那条河吗？
我神思恍惚地停下脚步，看向平静流淌的河面。
我曾在里面游泳、划船，并捞起被风吹落水中的茉莉花。
我的心惘然若失，想到如果我沿着河流走下去，在河流的某处就是阿言家的位置。那座让我无比思念的房子会不会也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我。
阿言曾在某个时段生活在那里，并在那段时间的某一刻，我闯入了他的生命，然后又骤然离去。
命运把我带离他的身边，却并没有送我回到自己的世界，而是送到了更遥远的从前。
为什么让我来到这里？我完全想不出原因。
难道命运只是随意切换着时空按钮，将我随便扔进一个什么时空？
我的影子恢复了正常，或许这是一个信号，表示我能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而当我必须要离开这里的时候，命运又会逐渐将我的影子收走。
在我猜测着命运之手的操作的规律时，也渐渐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当我在阿言那个时空的时间所剩无几的时候，我的影子就开始变得模糊，最后影子和我都一起消失了。
可是，我现在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
我想，我应该不会轻易被送走，甚至···可能永远都回不去了。
“就让她待在这里吧。”我听到言少爷的声音。
我浑浑噩噩地从沉思中清醒过来，抬头看向他。
这张脸，分明就是我睁开眼睛到闭上眼睛都在不断想念的人啊。
可是他的神情生疏又冷漠，让我痛心入骨。
阿生把我交给言少爷营帐门口的士兵手上，就离开了。
言少爷没有多看我一眼，像是我根本就不存在一样，转身走进了营帐。
过了一会，我看到佳毅踱步进了营帐，接着就有一个士兵过来，把我带了进去。
我看到佳毅闲闲地坐在正中间的位置，言少爷坐在一侧。
“你叫什么名字？”言少爷盯着我，冷冷问道。
“阿月。”我回答。
“阿月？”他低声重复着，语气里带着疑问。
我的心里一阵揪痛。
他此时的声音和阿言叫我的时候一模一样，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他那么冷漠。
“你为什么说，派你来的不是人？”言少爷神情肃穆，看着我的样子非常严厉，好像如果我不回答，他就要走过来把我扔出去一样。
和我猜的一样，阿生跟我攀谈，就是奉命过来刺探我情况的。
我叹了一口气，“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并不是自愿来到这里的。”
佳毅和言少爷的脸上都浮现出不解的神色。
“我是被强行送来的。”我的表情很诚恳，“如果一定要问是谁送我来的话···可能是命运或者神灵吧。”
两人面面相觑。
“所以我说，她看上去就不是常人。”沉默许久，佳毅开口了，他的神色缓和起来。
是的，我要被这该死的命运或者是神灵逼疯了，早已不是正常人。
言少爷依旧是一脸怀疑，但是没再说什么，“这么说来，更不能让她睡在那边了。”
我竖起耳朵。
“就让她待在你的营帐吧。”佳毅突然开口，“如果有什么情况，你也能马上处理。”
言少爷看上去很烦恼的样子，就像是被迫接受一个讨厌的拖油瓶。
佳毅没有给他时间拒绝，而是马上起身，“好了，我去看下公主，你忙完就早些休息吧。”
我在心里感激着，看着佳毅离开。
他还算是有良心，帮我开口要了一个地方睡觉。
在野外露宿，我总是害怕，睡得非常难受。
要是睡在这个营帐里，一定会让我安心许多，不管是因为在言少爷身边，还是因为营帐能给我一个安全的庇护。
可是很快，我的希望就落空了。
言少爷从营帐里拿出一根长矛，走到营帐门口用力一插，长矛就直直地立在了草地里。
我巴巴地看着他走过来。
可他并没有要解开我捆绑的双手的意思，而是拉着绳子把我带过去，拴在了长矛上！
“好好待在这里，不要耍花样。”他警告我。
我的心跌入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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