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
近入深夜,四下一片死寂。
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让本来就很开阔的庭院显得更加空旷。
秋末的梧桐依然挺立,飘零的树叶和着点点破空声为沉默嗡鸣。
古朴的台灯下,申同同忍着疼,对着镜中的自己,用沾有酒精的棉签小心翼翼地清理耳道里残留的血污。
她的耳道本身就有受损,加上酒精的刺激,撕裂一般的疼痛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低沉的光线打在少女白皙的肌肤,少女光洁的额头有一层细汗,鬓角的发丝被汗水打湿,小巧地贴在耳朵后面,恍惚中,她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一个少年的身影。
如果有你在,该有多好啊。
申同同的眸中不禁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她没有选择向父母倾诉,而是尽量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她不想让爸爸妈妈心疼,她明白自己的事情如果被他们知道,他们会有多么生气和伤心。
默默地承受这一切吧,转过年来就面临高考了,她不想让任何一个人再因此受到伤害了。
“老申啊,咱家闺女到底是怎么了?从她进门我就感觉不对,这孩子也真是的,有什么事从来都是放在心里,也不知道跟咱们交流…….”申母满面愁容,时不时的看向女孩房间那扇紧闭的房门。
这么多年以来,她为申同同操碎了心,申同同生来便遭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左耳听力损失100分贝,右耳听力完全丧失,申同同所学会的每一个音节都是抚摸着爸爸妈妈的喉咙,练习百遍、千遍才学会的。
“......”
申父手握着精致小巧的茶杯,沉吟半晌却始终没有喝下半口。
“她,是时候回去了......”
申父轻轻向后靠去,仿佛只有厚实的椅背才能支撑他做出决定。
“什么?你要把同同送回去!”
“你不是不知道那里的凶险,以同同的性子,她能在那里生存下去么?”
申母原本的愁容已经被愤怒洗刷,面部柔和的线条也变得扭曲。
“你喊什么!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么!”申父怒道,“你以为,我愿意让女儿去那种虚与委蛇的虎狼之窝?”
见妻子渐渐稳住了情绪,申父这才缓缓开口。
“至少,能让她体会一下做一个正常人的感觉吧......”
“你可真是个好父亲。”申母恨恨地道。
但就目前来看,这好像也是女儿最好的选择了吧......
窗外寂静无声,没有一丝晚风,空气中莫名有一种窒息感,令人惴惴不安。
申同同对耳朵做好最后的处理,又将身上的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
夕明明出手很重,细细看去,连申同同那细腻可爱的脸颊都微微有些红肿。
彻底清理伤口之后,她的听觉也稍微恢复了些。
好冷!
申同同轻轻抽动了一下小巧的琼鼻。
爸爸妈妈好像越吵越凶了。
她依然听不到类似讲话这种低频率的声音。
但就在刚刚,门外传来高声的嗡嗡声响,之后甚至出现了重物砸玻璃的声音!接着,又好像有重物滚落的声音,那声音就像......就像是一个方形花瓶滚落在地上的声音。
然后,就没有一点声音了。
还有,缘缘的叫声也没了。
缘缘是她最爱的小狗,也是她最好的伙伴。
在她六岁生日的时候,爸爸把它当成生日礼物送给了自己。
它不是什么品种狗,就是一个浑身毛茸茸的小土狗,黄黑色混杂的毛毛显得很喜庆,整天迈着四条小短腿前后跟着自己,晃着它那朝天竖的个性小耳朵,别提有多可爱了。
她喜欢跟缘缘讲话,只有它会不嫌弃自己含含糊糊的口音,认真听自己的声音。
她真的真的很珍惜这份特殊的“友谊”。
可是随着那种“方形花瓶”滚落的声响消失之后,缘缘的声响也不见了......
她真的有点坐不住了,连忙开门去查看情况。
她不是故意耍脾气的,她还是很爱爸爸妈妈的,她绝不想看到爸爸妈妈因为她吵架!
门外,灯尽熄了,月光将一个身着皮衣的倩影勾勒的凸凹有致。
神秘的女人面戴铁罩,棒球帽下的黑发被挽成马尾状,修长的双腿将月下的影子拉的更长。
令人感到诡异的是,女人铁罩下的那双眸子,却是骇人的血红色!
女人熟稔的掏出手帕,将长刀上的血迹擦净,向庭院二楼的深处走去,一步一步,优雅异常。
已经身首异处的中年夫妇,哦,对了,还有一只碍事的小土狗,显然不是她的最终目标!
突然,女人的眉头紧皱,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让她生生止住脚步。
“什么人?”
三枚花瓣形状的飞镖随声顺发而出。
“咔咔咔”
花镖狠狠钉进墙里,只剩下镖尾还在闪着森森寒光。
难道是我的感觉出错了?
女人在心中暗道。
她轻轻把手放在刀柄上,继续小步向前迈进。
毫无征兆的,那股令人窒息的强悍气息再次降临,伴随着一个没有一丝情感的低沉中年男声——
“再敢往前一步,死!”
女人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想要拔刀出鞘,可是,她惊恐的发现,无论她怎么用力,刀却像在鞘里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受死吧,小辈。在吾面前你连刀都不可能拔得出。”男人的声音冷笑道。
女人慌了,她执行任务这么多年,遇到过高手,但能让她毫无反抗能力的情况可还是头一遭!
忽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女人心中冒出!
“不对!你是修......”
女人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她的双脚也渐渐离地,恐怖的窒息感将她的全身笼罩,而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始终没有露面!
死吧!
狠如蛇蝎的女人。
又过去了几秒,两人的声音也同时消失。
夜,再次回归平静。
10月23日,凌晨,龙江市,龙江大桥。
今晚的月亮明亮浑圆,晚风送来江岸湿润的气息,岸边的小草随风摆动,显出勃勃生机。
“唔......”
阵阵剧烈的疼痛袭来,“真的好痛苦,这就是死的感觉吗?”
视线逐渐清晰,影感到喉咙像被火烧灼一般地疼痛。
“这是哪?我是死了吗,”
影缓缓坐起,轻轻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还是,我重生了。”
在多年地狱般的训练和与死神赛跑般的任务中,影曾经无数次尝到过濒临死亡的感觉。
他很清楚,刚才的自己是死了,彻彻底底的死了。
没有人比他更懂濒死的感觉,可就在刚刚,那种堕入深渊的绝望,让他无法自拔。
他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有一点却是印象深刻——他绝对经历了一场,从未遭遇过的绝境!
影揉了揉眼睛,面前的半截枯木上散落了一件黑色的大衣,是自己的。
他习惯性地伸手去取。
“......”
影无奈地笑笑。
看来强如自己,也不能做到溺死而复生之后立刻拥有行动能力啊。
等等,我为什么要说“溺死”?
突然之间,影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像是......烤鱼的味道!
好香!
他已经好久没有像现在一样感到饥饿了。
他曾经独自一人潜伏在米国生物科技研究基地的通风管道里七天,仅仅依靠随身携带的压缩口粮和一个水袋生存,最终成功将被窃取的机密文件盗回,兵不血刃地解决了一场世界性的生化危机!
可现在,饥饿却结结实实的给这位不可一世的杀神来了个当头一棒。
影揉着没有一丝赘肉的肚子,循着香味看去。
在他不远处的空地上,有一处篝火正在熊熊燃烧。
篝火旁坐着个全身都裹在一件连体的银白色衣服里背着麻袋一样黑色背包的怪人,看样子也是一位青年。
影刚刚苏醒,浑身乏力,只好嘶哑地发声:“朋友,是你救了我吗。”
青年听到影的声音,连忙回头,惊喜道:“woc,你终于醒了啊,年纪轻轻的,没事怎么想着跳河呢?要不是我恰好......,你早就死翘翘了好吧。”
面对青年的热情,影却是一头雾水。
我?跳河,我明明是来救人的啊......
对啊!我明明是来执行任务的,完成这次任务,我就可以走出白夜了!
影!你醒一醒!!!
影只感觉记忆好像被什么未知的东西打上了枷锁,他的记忆中有一个模糊的中学少年的身影,模糊到根本看不清他的面容。
但不知为何,他的潜意识却像是被不受控制地强化了无数次一个信息!
他,就是你。
这种潜意识的强化,强大到根本生不出反抗的欲望!
影猛地脱掉自己的外衣,他的伤痕虽然都是很久以前的,但有几道印记很深,到现在还留有痕迹。
“什么?”
影的头脑肿胀,彻底陷入了呆滞的状态!
他的伤疤竟然全部消失了!
月光明亮,他再次仔细的打量全身,他的皮肤虽然依旧粗糙,但是伤疤却是实实在在地消失了。
“这不可能!”
影仓皇地看向江水中自己倒影,
自己脸上骇人的刀疤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
影的心头再次闪过那个中学生的身影,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我怎么可能感到饥饿呢?
难道?
“啊———”
影猛然发出近乎野兽般的嘶吼!
“你怎么了?!”
青年也被眼前的变故吓了一跳。
微风轻拂,江水送来的风中仿佛含有得下一万吨水气。
影慢慢恢复平静,脸上古怪的表情也逐渐变得自然。
“谁闲着没事会想着跳河呢......”影幽幽地道。
“这个嘛,也是啊呵呵......”青年脸上的尴尬肉眼可见。
“所以,你刚刚到底怎么了......”
青年看着自己刚救下来的小子,不由得一脸黑线。
一会奇怪得吓人,一会又安静得吓人!
反正就是不对劲!
长得倒是俊朗异常,可这脑子,不会是真的进水了吧!
看来自己回去还真得做一个关于“死而复生后,死法对于人类大脑皮层的创伤性反应”的研究报告了......
毕竟,自己救下的这个溺水少年在醒来后的第一临床反应就是“脑袋进水”......
不知道影怎么想,青年倒是先对影下了初步诊断。
“没有大碍,可能是刚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吧,情绪有点崩溃。”
影平静道。
青年:“......”
也对,这么讲倒是解释的通。
“那我就权当你是在练跳水了......”
青年倒是个“大心脏”选手。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们的跳水运动员。”
“我叫......张祜。”
影犹豫了一下,不知怎么的,阴差阳错地报出了记忆深处的这个名字。
“账户?”
青年瞪大了眼睛,一脸没听懂的样子。
“是张祜,左衣右古的祜。”
看到青年的反应,影却没由来地产生一股亲切感。
上次报出自己的名字,得到的也是相同反应。
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张......张祜,好生僻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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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说说吧,怎么个事啊,还值当跳河的,该不会是......”
说着,青年把头凑近了些,一脸暧昧,
“好一对多情的人儿,双双就跳了河?”
张祜抬了抬眼皮,并没有会赢青年的调侃,只是反问道:“恩人,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杨朴。”
青年见揶揄不成,只得悻悻作罢,酷酷的甩出两个字。
这家伙还真是个活宝啊,张祜心中好笑。
“杨朴,好,我记下了,”张祜郑重道。
“嗯......,还有,能告诉我你为什么穿的这么奇怪吗?”
“好像一个巨婴。”张祜盯着杨朴的连体衣,后半句忍住没说。
“因为——”杨朴故意拖长了音调,眸中陡然闪过一抹奇异的光。
“我来自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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