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叙虽伤在手臂,可六七月的天气,伤口极难愈合。
晟王在京城周边四处躲藏,因身边高手环卫,始终未能发现踪迹。
萧王府出奇的安宁,时常出没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招摇过市。
若非没有实证,祁叙不好强行将两人关联,却又必须在两人再次会晤之前,抓到晟王,治他擅离封地的大罪。
水患干旱不断,流民聚集城外,朝中拉帮结派,亲王勾结造反。
原以为登基之前已是黑暗,可如今的形势更加严峻。
着急上火加之操劳过度,祁叙嘴里起满了脓包。
御医说要注意降暑休养,加之内调结合,方能败火。
沈确端着遂宁送进来的药汤,轻放在桌案一旁。
祁叙撇了撇嘴,假装看不到继续伏案批阅奏折。
“喂你?”
“不用,师父放那儿,朕待会儿再喝。”
就像是小孩子一般逃避。
祁叙岂能不知这药作用有限,找到晟王这火气自然会消下去。
又怕沈确跟着担忧,不能说不愿意喝。
“方才御医说,再喝三日便差不多了,不然用膳也有限制,身体扛不住。”
沈确重新将药碗端起,苦口婆心劝道。
这几日几乎都是粥食,身体哪里吃得消。
“那若是免了鲁莽冲动的责罚,陛下能乖乖喝药了吗?”
能,太能了啊。
祁叙在沈确跟前向来藏不住事,虽想到沈确必不会重罚于他,却也没想到能直接免罚。
自进宫后,沈确心越来越软,真好。
“嘿嘿,师父真好,那师父喂~”
一手捧着药碗,汤匙小口小口的靠近祁叙唇边。
“晟王还是没有下落嘛?”
沈确并非不经意问起,是心中有了猜测,不好直说。
如今的祁叙随着阅历加深,两人朝夕相处久了,对沈确的话外意思也更敏感,咽下最后一口汤药,祁叙眨眼探问道:
“莫非师父猜到他藏匿何处?是不便说嘛?”
“只是猜想,并未半分凭证。晟王既然冒险进京,绝没有可能无功而返,加之萧王相助承诺,晟王算是孤注一掷赌上了全部的身家。”
“于晟王而言,这京城最安全的藏身之处,莫非钟元寺。太上皇是他的父皇,幼时的喜爱定会伴随一生,加之当初太上皇对他心狠亦是因瑞王从中作梗。”
“如今太上皇退位,只有父亲的身份,念及对他的愧疚之情,也绝不会再次将他推开。”
沈确慢条斯理的讲述里,祁语听进去的是道理,不愿听进去的是那道从未愈合过的伤疤。
他以为随着父皇退位,他登基,父皇曾经的那些偏爱他便不会再去计较。
其实根本没有,只要有取舍,父皇都会坚定的站在皇兄身边。
不论是已被祁叙发配的二皇兄,还是仗着父皇在世敢勾结三皇兄进京的六皇兄,以及此时或许正在父皇身边的三皇兄。
沈确说的这个可能性只在他脑中闪过,便被他全部否决。
他不敢去想,有一天,他会以天子身份,带着侍卫兵器与父皇当面对质。
只为逼迫他交出愧疚半生的儿子。
沈确见祁叙听完半晌没反应,便猜到他所说的祁叙早已想到,只是逼迫自己不愿去相信。
“早晚得有个了断,如今陛下才是这天下之主。”
宽厚的大手将祁叙的脑袋按在自己身前轻柔扶着,这或是祁叙人生中最难的一段选择,可旁人无法替代。
“师父,明日晚膳朕想吃烧鹅,叫上五师兄一起。”
祁叙双手紧紧环住沈确,并未昂头只细细喃喃着。
“好,我们在思君殿等陛下一起晚膳。”
翌日清晨,祁叙身穿金缕衣,亲率御林军浩浩荡荡前往钟元寺。
昨夜他已命暗卫将钟元寺附近围成铁桶,不可放走任何一人。
那么他今日来钟元寺,便没有一丝退路。
寺庙的僧人暂时关押在大雄宝殿,父皇住的院落还如从前那般安静。
“儿臣给父皇请安。”
“如此声势,是来送朕上路?”
太上皇一身常服,眼中难掩锋利直直射向祁叙。
“儿臣不敢,属下来报在钟元寺附近发现晟王踪迹,儿臣不得已打扰父皇清净。”
祁叙半跪在地上,太上皇并未让他起身。
“你的意思是说朕窝藏晟王?别说朕没见过晟王,便是晟王在此,亦非擅离封地而是来探望父皇,皇上公务繁忙,还是请回吧。”
呵,呵,祁叙眼底滚动着难言的情绪,又被自己强行压了回去。
一句话,便成功将晟王罪名洗脱,探望父皇又怎能是擅离封地的大罪?
“那若是三皇兄勾结六皇兄企图不轨,强逼朕退位呢?难道朕还要笑迎自动让位不成?”
再抬眼时,眼中的失望委屈已然褪去,只剩凌厉强势。
“朕尚未离世便自动擅位,将你扶上帝位,你却在刚刚登基皇位未稳之时,将瑞王一家发配岭南,如今还想要将萧王晟王连根拔除,早知你如此狠毒,弑兄不孝,便是雍朝拱手让人朕也绝不会传位与你。”
“嘭”的一脚。
正踹在祁叙受伤的肩膀,本就半跪着不稳,狼狈的倒在地面。
祁叙早已心如死灰,这一脚在他预期之内。
他扶着殷出血迹的手臂,起身厉声吩咐道:
“松隐,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反抗者就地格杀。”
“是,属下遵命。”
松隐大手一挥,御林军瞬间围满小院,太上皇与当今圣上,全都是他们的主子。
可若是当今圣上一声令下,他们便只剩一个主子。
祁叙明白这个道理,太上皇更懂。
只有太上皇在赌,祁叙会念在擅位的份上,不敢强行在钟元寺胡来。
可他猜错了,如今的祁叙,已然没有任何顾忌。
“父皇,父皇,您救救儿臣!”
不多会儿,松隐便从院内押着晟王走了出来,他不敢去看祁叙,只泪眼婆娑的望着太上皇,连声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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