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叙并非晕了过去,只是睡着了。
了却一件积压在心里的大事,安安稳稳睡的极其踏实。
这一睁眼已是第二日午时,不知庄少隽白日去书堂没。
“庄公子清晨去书堂之前还来看了您,说晚膳后还来。”
长海将凉好的粥端过来正准备喂,被祁叙一把夺了过去,跪在床榻小口小口吞食。
“师父呢?”
“先生在大殿会武伯侯。”
刘璋这小子也太猴急了吧,这才回去一日。
姜家如今的势头岂是空有其表的武伯侯府能比?与其说亲自上山为子求师,不如说趁机拉拢关系。
这些老东西,一个比一个精。
但愿刘璋日后能本分待在书院,大师兄也能少操些心。
说起武伯侯,祁叙倒想起他曾在宫中见过,不过许多年未见,不知是否记得他的模样。
不如去看看沈确,顺便吓吓武伯侯。
“长海,替我更衣。”
“公子!先生说您再擅自出凛园,打断,打断您的腿。”
估计是昨日被他吓到了,祁叙自己觉得伤好了不少,绝不会出问题。
“真打断便好了,正好赖他一辈子。”
说完又觉得不妥,忙改口:
“他舍不得的,这腿还有用处。”
腿断了,下半生谁给沈确幸福!
武伯侯带了不少礼,大殿外的园子里,摆满了各式珍稀物品,也站满了武伯侯府的家丁。
祁叙昂首阔步走进大殿,沈确看见他进来,眉头微蹙,眼神凌厉又疑惑。
“关旎给师父请安,沈确六弟子关旎,见过侯爷。”
祁叙丝毫不掩饰身受重伤,艰难地挪着步子来到武伯侯跟前。
刘璋站在武伯侯身后,轻哼了一声。
武伯侯连胡须都白了,盯着关旎看了好一会儿,又揉了揉惺忪的眼皮,定睛细看。
半晌没说出话来,被刘璋轻推提醒道:
“父亲,这便是关旎。”
“哦哦,先生的弟子果然仪表堂堂。”
祁叙偷偷看了沈确一眼,沈确时常面无表情,可每回面对他都会有些不易察觉的微小表情,甚是可爱。
此时便是,想要出口呵斥,又不好当着外人。
“侯爷,之前是关旎和世子打闹,无意伤了世子,御医虽说无碍,师父还是重责了关旎,今日当着侯爷的面,关旎再次向世子道歉。”
侯爷连忙起身,轻扶着关旎手臂,越看越恍惚,越不敢坐下。
“哪里的话,以后您便是璋儿师叔,该教训便教训,璋儿能留在书院,本侯甚是欣慰。”
沈确紧着的一口气,总算稍平顺,生怕祁叙再生出旁的心思,慌忙叫了过去。
“还是打的轻了,这便能走动了?过来。”
“不轻的,都要疼死了。”
祁叙夸张的挪着走向沈确,引来大殿众人哄笑。
武伯侯一颗悬着的心也算放下,那太子能放下身段被沈确重责?
定是他老眼昏花看错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武伯侯便要起身告辞,临走前交代着刘璋要听师父话,无令不得下山。
只留了自幼陪着他的小厮,其余家丁全数带回了回去。
如今看来,武伯侯是下定决心让刘璋在此改过自新,这么想来,书院倒像是牢狱?
那他和刘璋算是服刑改造,重新做人?
呸呸呸,他才不是犯人。
大师兄带着刘璋去了春园,教他拜师规矩,拜师礼就在下月,不剩几日了。
“师父,您要做师祖了。”
祁叙手肘撑在沈确肩上借力,幽幽说道。
沈确拍掉祁叙手肘,起身离开座位,看了不看祁叙一眼,自侧门准备回寝殿。
“师父,师父,您等等我。”
咋还生气了呢?
祁叙紧随其后,厚着脸皮一路追到寝殿。
院里的柳树没了绿意,灰秃秃倒垂着。
天儿越发冷,该不会又要下雪了吧。
沈确脱了鞋履准备上榻休憩,祁叙眼疾手快也钻上床。
“滚下去!”
“出门穿太少了,师父身上暖和。”
冰凉的脚丫伸进被窝,脸贴着沈确的后背,只一瞬浑身都暖和起来。
“师父,您一点儿都不老,师祖只是辈分大,并非年纪长。”
猜想或许是自己说错了话,惹得沈确不快,祁叙嘴甜哄道。
沈确不吭声,闭着眼假寐。
祁叙撑着身子扒在沈确脑袋上方,轻轻抚着那如瀑的黑发,看来沈确过于忌讳年纪,日后万不可再提起。
“师父,西北统领袁大人侍卫求见。”
轻舟匆匆进来,见祁叙不正经的贴着沈确,皱了皱眉轻说道。
沈确眼睛猛地睁开,一肘子捣开祁叙,起身穿衣。
“袁承在何处?”
“回师父,尚在夏园。”
祁叙愣了半晌,经沈确这么一说,才猛地想起西北统领与二师兄关系。
袁大人差人来此,会是何事?
完了,之前想着和沈确说二师兄三师兄的事,后来竟忘得一干二净。
不知这会儿说合不合适。
“让他也去大殿,为师随后就到。”
沈确看了身后正在艰难起身的祁叙,警告道:
“在这躺着等我回来,再乱跑直接栓书院门口。”
“嘶——”
打断腿的威胁祁叙不怕,可栓书院门口让他出糗这种事沈确一定做得出来。
“师父,您等等我,我真的有事要禀报。”
沈确走得极快,袁魏大人定是有急事,派人前来。
祁叙本就跛脚难行,哪里追得上沈确,等他紧赶慢赶来到大殿,又被沈确一个眼神吓得站住不动了。
沈确坐下,祁叙才摸到沈确身后乖乖站直,不再出声惹事。
“先生,这是我家大人的书信,请您过目。”
那侍卫身高九尺,祁叙抬头望去,脖颈都累得慌,干脆盯着沈确的后脑勺发呆。
书信仅一页,沈确却从头到尾至少读了三遍。
等他抬头,袁承才匆匆赶来,只看了那侍卫一眼,便看着沈确唤了声:
“师父。”
“跪下!”
“轻舟,去夏园请秉询也过来。”
完了完了,三师兄也牵扯其中,定是二人之事被袁大人知道了。
要是发现那日便告诉沈确,沈确必定早有筹谋,不至于这般被动。
这该如何是好。
“师父~二——”
“住嘴。”沈确利落打断祁叙开口。
三师兄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进来,见二师兄跪在大殿正中,眼圈瞬间就红了。
没等师父开口便自顾跪稳,手撑地面重重嗑下。
“师父,都是秉询一时糊涂犯下的错,不关二师兄的事。”
沈确看都没看邹秉询一眼,直视着袁承眼睛问道:
“你呢?”
在袁承出口之前,邹秉询望着袁承使劲摇摇头,哽咽道:
“二师兄,秉询反悔了,对不起。”
“袁承不悔,望师父成全。”
袁承跪的笔挺,毫不避开沈确的双眼坚定说道。
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人也瞬间轻松,他撇过脸对着邹秉询无声说了句:
“不哭。”
沈确沉默的闭上眼, 他该早有察觉才是,如今这般该如何向袁家交代,又该如何向邹家交代。
“轻舟,带这位大人去厢房歇息片刻。”
“关旎,去大殿外守着,殿门关紧。”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