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叙要司影的目的很简单。
父皇重病大婚延期,可这婚事早晚会再被提起,他不可轻易悔婚,否则余林婉名声不保。
如今朝堂不稳,他本就势力单薄,还会因此得罪中书令余烬,得不偿失。
那便得让不近女色的名声不断外传,人尽皆知。
最好是与身边人有染,比如圈养亲卫等等。
余烬只有一女,怎会忍心余林婉嫁入宫中受这样的委屈。
最好是能主动来找他退婚,顺便商议着再为余林婉物色一门更好的亲事。
大年初一的巳时,东宫门口围满了人。
行刑的木杖声,一记比一记狠厉,重重砸在都隋身上,亦砸在围观的每个人心里。
都隋紧咬牙关,未泄半声,结实的行刑落板声和止不住颤抖的身躯,无不昭示着太子的怒气。
从前的东宫一去不复返,如今太子不止是这东宫的主人,还身负监国重任。
不喜往常只忌惮皇后用心伺候,而是为了项上人头更得尽心尽力。
一场好戏唱罢,祁叙正准备去母后仁明殿请安,便看到遂宁领了司影进来。
长身玉立,身姿挺拔,面庞却嫩的掐出水来。
从前祁叙并未细细瞧过,只记得时常跟在都隋身后。
这身段模样,在十率府做个亲卫倒真是可惜了。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声音悠扬干冽,一股子少年气息,祁叙不禁想到庄少隽。
明明比自己还要小上几月,却唤了好几月的师兄,也不知他近来如何了。
“既在东宫领了公职,往后是本宫亲卫,自称属下便是。”
司影并未抬头,挺身抱拳恭敬回道:
“属下知道了。”
祁叙手里捧着一本书,看了司影一眼,不动声色说道:
“你可知做本宫亲卫,最重要的是什么?”
司影方才亦在围观队伍里,亲眼看着师父众目睽睽之下被打的皮开肉绽。
听到自己调任太子身边为亲卫那一刻,司影便暗下决心,绝不能让师父再为自己担忧。
“回殿下,是本领和忠心。”
这是师父常常耳提面命说与他的,自是对答如流。
“顺序错了,忠心在先,若论功夫,还轮不到你做本宫亲卫,本宫要的便是你的赤诚之心。”
“是,属下明白。”
祁叙见交代的差不多了,便拍了拍自己肩膀,招呼司影过来。
“过来,给本宫捏捏肩。”
司影先是一愣,他从前亦会给师父捏肩,可面前的人不是师父,是太子殿下,这般亲昵的举动难道不该是太监伺候?
司影不敢拒绝,却不卑不亢回道:
“司影自幼习武粗手粗脚,恐伺候不周,还望殿下恕罪。”
方才目睹了师父被狠罚,仍能守住底线,不谄媚不逢迎讨巧。
祁叙会心一笑,看来自己没选错人。
“罢了,随本宫去一趟仁明殿。”
今日初一,原该一早去给母后请安的,这一耽搁都快要晌午。
好些日子没见语儿,不知今日是否在母后宫里。
“儿臣给母后请安。”
祁叙进门就看到在母后身旁撇嘴站着的祁语,见了他也不行礼。
“语儿,休得无礼,方才不还说想太子哥哥了?”
皇后招呼祁叙坐下,祁语却躲的祁叙远远的,膝盖稍稍弯曲呜哝道:
“语儿见过七皇兄。”
祁叙:???
祁叙排行老七,与六皇兄同月出生,只差几日。
可他与祁语皆为皇后所出,自幼便唤太子哥哥,这便是堵气胡说八道。
祁语这刁蛮的性子倒是像极了母后,也好,将来不吃亏。
“罢了,是太子哥哥的不是,前些日子遭受波折,冷落了语儿,今日可是特意来赔罪的。”
“司影。”
祁叙抬手从司影手中接过一方精致褐色锦盒,递到祁语面前。
祁语最好看的便数那双灿若银河的眸子,炯炯有神时常透出一丝狡黠,此时便是这般望着祁叙,想拿又不好意思。
直到祁叙拉过她的手,不由分说的塞进他手中,还亲自为她打开。
“东宫南侧的练武场改成了驯马场,这是手牌,往后随时想去便去,必不会冷到。”
母后不让祁语骑射,并非是觉得女子学这些无用,而是她自幼身体不好,只要受凉便会感染风寒。
太医嘱咐不可受凉,母后便不准她疯跑。
祁语拿着手牌一时说不出话,皇后则诧异问道:
“练武场是专门为太子修建,如此不好吧?”
眼神闪烁之间,眸底翻涌出无数情丝,祁叙幽幽回道:
“他说,男子立于天地,不该立身温室。”
皇后了然点头,这被她娇惯坏的儿子,却对沈确言听计从。
往后也无需她操心了。
“既如此,那便让语儿去吧。”
“母后当真同意了?我能骑马,射箭了?”
祁语不敢置信的摇晃着皇后手臂,又在祁叙面前晃了晃手牌,笑道:
“这回便不与太子哥哥计较,往后若是再避而不见,我便再也不去东宫了。”
听遂宁说,关旎在东宫那段日子,公主来过几回,关旎都命人打发走了。
心中愤然是难免的。
“好好好,对了母后,明日舅舅进宫请安,儿臣已下旨让琢哥一同进宫。”
皇后抬手止住,玩笑一般回道:
“如今太子监国,自己拿主意便是。福晟,传午膳。”
从前的他哪怕一事无成,母后也站在他的身后,生怕被旁人钻了空子,不敢放松片刻。
往后,他得撑起一片树荫,为国为民,更为了母后语儿,还有舅舅和琢哥。
离开仁明殿,祁叙再次去了乾正殿。
父皇昨夜病倒,太医轮番守着,母后以身体不适为由并未留在跟前侍疾。
这会儿该是妃嫔,皇子轮流。
四皇兄在大皇兄病逝不久便于跟着去了,接连失去两个皇子的常贵妃也因此疯癫,父皇念她可怜吃穿用度如前,照常在兆喜宫生活。
如今没有父皇庇护,二皇兄万不敢露面,三皇兄在封地无召不得回京,五皇兄负责各地方官员巡查,一年有半载不在京城,就连除岁都未回来,想必还不知父皇病重。
乾正殿外的皇子有的才刚换牙,最大的不过祁语的年纪,见祁叙过来,乖巧整齐唤道:
“给太子殿下请安。”
父皇最小的皇子,叫祁昇,今年才六岁,乃徐昭仪所出。
祁叙捏了捏祁昇的小脸,踱步进了大殿。
六皇兄的轮椅在父皇榻前,手紧紧握着父皇的手指,眼泪纵横。
祁叙身后不觉一紧,暗牢那段痛不欲生的过往,立时浮现。
他相信这眼泪并不假,若父皇去了,便失去了这世上最疼爱他的人。
也便失去了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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