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衡看向苏瑾,从身上掏出玉箫,眼神温柔似水,轻轻抚摸箫身。
“这三日里麻烦师弟了。劳烦师弟再多照顾几日。”
“我会用神器归墟引遮掩她的妖气。”
“至于她人鱼族的身份,等她伤势痊愈,我就带她回西洲人鱼族。”
苏瑾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他清楚的知道温玉衡手里的上古神器归墟引是温家以几乎灭族的代价换来的。
“师兄,你可知归墟引对你而言有多重要?”
“我知。”
苏瑾与温玉衡对视,温玉衡眼神坚定“百年前,你可知谁救了我?”
苏瑾一时无法接话。
他如何能不知。
当年救了温玉衡的女子,也是那个把他从恶鬼利爪之下抢回一条命的人。
三百年前鬼门大开,恶鬼如同无穷无尽一般,杀之不尽,屠之不绝。
恶鬼修为提升速度远超修仙者。恶鬼可以将修行者生生吸干灵力精气。而他们却还要小心,不能被鬼气侵袭。那黑雾无处不在,所到之处,草木枯尽,百兽尽绝。
这就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
他如何不知霁月为何杀死他的师兄弟。
丹修修为如何能与剑修相比。恶鬼侵袭时,丹峰弟子的死伤是最多的。
他的几个师兄都服下强行提升修为的灵药。
强行突破的代价就是此生修为难进。师兄弟们将他护在身后,因此他捡回一条命。他亲眼看着同门一个接一个或葬身恶鬼之手或爆体而亡。活着的人最后也选择自戕。
天衍宗各个峰之间的通道被占领。寻不到救援的丹峰,只是短短四日,由一片碧绿苍翠变得满目疮痍。
比他还小的贺涵师弟,躺在他的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小小的少年胳膊被生生拽断,伤口里还在翻涌着鬼气。
同门一个接一个倒在他身边。他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都是幻想,感到此生虚妄。
他将贺涵的尸体小心放好。麻木的站起身将插在地上的落锦剑拔起。
与其苟延残喘,不如磊落打一场。死去之时定要默念师兄弟们的名字,若有往生,他还能记得他们。
当他对生已经不抱希望的时候,有一人将他护在身后。
少女单薄的身影在黑暗里闪现,看的不真实。
当她纯洁的灵力绽放之时,借着微光,他终于看清了霁月的模样。
原本会随风飘扬的三千青丝沾上血垢。洁白的门派服已经变成灰色和红色交织。
霁月吸收四周鬼气,散发出纯洁灵力。灵力流转,驱逐黑暗,几日来他第一次看见如此纯粹的光明。
那时他的眼睛里,看见世界一半黑暗,一半光明。
他不敢想起那日霁月如何只身一人从剑峰杀出一条通往丹峰的通道。天地嘶鸣,万鬼争食。入目是血流成河里掺杂着残体断肢。
短短不过百里,霁月需要一次又一次吸收鬼气。
当他们终于到达剑峰,已经是小半日后了。
霁月满头没有一根黑发。双眼血红看不出一丝人的气息。面目狰狞,有如恶鬼。侥幸活下来的人里,有一部分已经鬼气侵入识海,在当时的条件下,回天乏术。活着只会徒增痛苦。禁不住哀求,霁月一剑了断他们的性命。
大师兄被昭月剑刺穿身体时不舍的望着自己,带着温柔的笑意。
苏瑾师弟还活着,真好。丹峰,还有一个可以传承的人。
霁月以身为器替他吸收身体里的鬼气。苏瑾不肯,他知道鬼气于人而言,是死气。鬼气入体,很难排出体外。霁月带血的嘴角扬起,眼里出现泪光,师姐说自己已然活不了多久了,让他不必介怀。
他那时便已然知晓,霁月已经成了魔修。
他为霁月炼药,想控制着师姐体内污秽之气的反噬。
可是生者多舛。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姐一次又一次吸收鬼气,一次又一次强行提升修为。
以正道修士之体,强行吸纳鬼气,强行突破修为。每每灵力运转之时,鬼气反噬五脏六腑,修为越高,越是痛不欲生。
后来鬼门关闭。霁月不需要霁月眼里的血红逐渐消退。
可是眼里的是墨漆黑的墨色。
墨色代表死气。
他眼睁睁看着师姐被一剑斩于剑下。
温玉衡不能放下霁月,他心里又如何能放下。
他也与师姐青梅竹马。
他也与师姐共度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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