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别管她，”妇人说，“纪家的女儿一向不懂礼数。”
他偏过头，看到你同一群男孩在那儿谈天说地、嬉戏打闹，不似名门闺秀。
2
突然一颗石子落在案几上，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抬头望去，双眼微眯，迎着阳光，看见你隐在树上的身影。
“你是那个谢小公子？”
“是。”
“这书有什么好看的？不如我们出去玩？”你跳下来，盯着他的书仔细观察，想看出个所以然。
“不了，”他不自觉远离你一步，“父亲让我认真温习功课。”
你看了看他，想起他们一贯说的“谢小公子芝兰玉树，却是个最好说话的人”，央求他一定要陪你出去逛一逛。
最后他磨不过你，叹了口气后答应了。
3
一晃三年，本就动荡不安的时局彻底滑入了混战的低谷。你的不告而别让他心灰意冷，而旧姓王朝的死讯更让他心如死灰。
孤雁飞过碧蓝的天空。他收拾好了书本，带上自已所剩无几的家产，一人走入了深山中。
4
你的探子告诉你，他就在这座山中。其实也并不需要探子打探，他的高风亮节早就在新朝建立后没多久便传遍了文人圈，而他所处的位置……
只要是在文人圈混的人都知道。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微风领着树叶带来了“沙沙”声。你身着男士劲装，处在小道中，而不远处便是目的地。
你抬头望天，隐隐约约觉得今天的天气就像是你和他初见时般阳光正好。只是……
你们都变了。
“公子……”
你斥退跟来的人，一人独自走进雅集。
你见到了很多不愿在朝廷任职、姿势清高的文人。此刻他们簇拥着谢亭鹤，吟诗作赋，话里话外都是在称赞他。
你笑了，但忍住了，并没有发出什么出格的言论，而是悄悄混入人群中与他们攀谈起来。你离他不算远，所以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你。
隔着人影，他看见了你的侧脸，熟悉又陌生，但你怎么会穿着男装？他不敢确定，与旁人交谈也变得心不在焉起来。
是你吗？
他不敢确定。但看到你和他们谈笑风生的场景又让他想起曾经那个没用的自已。
只能默默看着你，却永远无法融入你们。
你知道他在看你，但你并没有回应，直到整个宴会上的人都看向你时，你才回头看向他，轻轻一笑。
在一首“人到云出无心，才离山后，岂是无心者？自古达官酣富贵，往往遭人描画。只有青门，种瓜闲客，千载传佳话”送出后，宴会的气氛彻底达到高潮。你随着他们“真心实意”地祝道：“愿梅庭南墙种瓜，得偿所愿。”
你真是迫不及待想见到几日后的“赵小姐”了。
你静静地等待群人散去，才开口说：“谢小公子。”语气尽是揶揄调笑味。
语气熟稔，仿佛你们是昨日才分别，而不是五年前。
他松了一口气。“这几年你可好？”
你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京城赵家认我为义女，他们决定把我许给别人做小妾。”
赵家……
他知道，是帮新皇打下天下的家族。
“那你……”
你打断他。“不说了。你近来可好？”
他偏头，不敢看向你，语气涩然地说：“战争没有波及到我，过得……还好。”
你是不是在怨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有用？早知道当时对方来请时他就应该出山的。如今……
一阵沉默，最后是一声极小声的“对不起”。
“哥哥什么来京城看我吧。”
他瞳孔微缩，无法抑制地想到你出嫁时的场景，心脏像是被捏住般压抑得难受。
“……好。”
你走出这座山，再一次往上望去，阳光正好，绿意盎然。
“公子，假如他不来呢？”
“那就按我之前那所说那样做……你们只需要保证他活着，没有缺胳膊断腿不影响美观就行。”
不远千里跋涉来到京城，面对城门，他却突然踌躇了。他为什么要自虐般地来到这里，目睹你出嫁？
进入京城，街头市井中都在议论“皇帝要迎娶赵家小姐”这件事，而且他们听说“这位小姐由于体弱一直被养在山中寺庙”。有种无法言喻的怪异感，但他没有时间多想便陷入黑暗。
5
他不知道跟随新皇征战天下的赵将军是一名俊俏的青年而且现在赵家最年长的人也是那名将军。根本不存在什么认义女之事。
“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的，肩不能扛，上战场只有死路一条。”
等谢亭鹤再次醒来时，视野全变为朱红，全身松软，只能任由别人领着，不知在往何方。
跪拜，跪拜，跪拜。
他从未听说这位异姓皇有南风之好，而且他与对方从未见过，唯有几次机会，也被他闭门谢客。
心中的不祥感愈甚，到他的盖头将被撩起的同时达到顶峰。
也几乎是你撩起盖头，他颤抖的声音便从远方传来。“xx？”
你嘴角带笑，身着新郎官的服饰，属于九五之尊的气质再也掩盖不住。“如何？亭鹤是要做那名赵家大小姐还是我的宰相？”
心中的酸涩，被蒙骗的愤怒和心底无言言说的心意让他的话堵在胸口，压抑沉闷的情绪最后化为无声的拒绝。
你也不恼，慢悠悠地告诉他，给他时间慢慢想。
“相信亭鹤不会让我失望的吧。”
“你……”嗓音嘶哑，让他有些难堪，他以为自已的心思被它暴露无疑，却忘了从一开始他便无法说话这件事。
“你杀我的君，还想让我为你效忠，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他决绝地说，“女子当权，本就阴阳颠倒，灾祸迟早会降临到你身上，你不如杀了我！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做你的臣！”
你“苦恼”地说：“古有裴矩名垂千古，为什么亭鹤不能效仿他呢？”
“不，我不可能助纣为虐，我不会做你的臣，你也不配为我的君！”
你笑了，并不觉得他的话很冒犯。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这些文人的性子。你是不懂他们这种文人风骨是怎么回事，把自已吊在歪脖子树上，有任何意义吗？
你一直搞不懂，你也懒得去搞懂他们，反正你知道你该怎么做怎么说，而他们又会怎么回答。
一想到文人表率的谢亭鹤现在被你困在小小的后宫之中，你就感到异常兴奋。
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告诉他，你现在很不对劲。恐慌笼罩了他，他想要，指尖微微颤抖，却全身松软无法移动分毫。
“你要干什么？你不能这样对我！”他语无伦次地说。
无论他怎么说，都不可能动摇你半分，想到这一路上的艰辛和得到的冷眼，你迫不及待想去摧毁他。
毁掉这群之乎者也，迂腐的文人骚客。
落红这种东西，只要你玩得够狠，就不怕没有。
第二日醒来时，你感到身旁人的身体微微发僵，知道他已经醒过来，慢悠悠地说：“如果你不怕被株连九族，范诤、曹家言还有谁来着，反正那天雅集上人挺多，身首异处的吧话，你就尽管吞金祭法吧。”
“不然……就乖乖做朕的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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