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切割成方方正正的拼图镶嵌在屋顶,乌浓得有如墨染,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姜不染倚缩在逼仄的柴仓里,眸光忧郁的盯着头顶仅有的这一点光线来源,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你们是什么人?胆敢闯王妃后院!”
“嚷什么嚷!闯的就是你这王妃的后院!搜!”
“听到没?他说这是王妃的后院,也太可笑了。”
“这些献媚的奴才,自然尽挑主子爱听的说,别管他们,好好搜,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
“禀王爷,我们去搜后院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异样,只有这两个人可疑,正在鬼鬼祟祟的准备出府,但被守门的一个丫头拦住了。”
一个披甲府卫站在宋卓斐面前回话,身后带着一个婆子、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大丫头。
“王妃,遵您的吩咐,奴婢一个人都没有放出去!”
大丫头身着天青赤花锦袄,说话时不由得扬起一脸得意,不出意外,正是月华园的紫鸢。冷凌会心的冲她点了点头,以示对她完美完成任务的赞赏。
“这两个人是?”
宋卓斐不解的看着冷凌,按说这是芙蓉园的人,应是问董樱樱才对。但此刻二人却是冷凌口中的证人,自然要先从冷凌嘴里得到答案。
“如果臣妾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妈妈是钱婆婆吧?至于这位夫人,是臣妾十年未见的一个故人,也是……惜锦的娘亲。”
冷凌慢悠悠的道出二位身份,而惜锦和中年夫人却早已执手相看泪眼凝噎。
“惜锦的娘亲怎么会在芙蓉园?”
宋卓斐的这个问题似在问冷凌,又似在问董樱樱。但两个人都没有给他答案,一个静默着横眉冷对的凝视对方;一个慌张的瘫软在地上,努力回避着视线。
“奴婢见过二皇子,不,现在该称王爷了。”
中年妇人袅袅矮身,在宋卓斐面前深深施下一礼。
宋卓斐定神细瞧眼前人,虽衣衫褴褛发丝凌乱,但仍然难掩美人风韵。乌发堆云慵懒着一种看破红尘的随性,面若桃花却不着粉黛,眼波流转却不濯风尘,身姿窈窕,举止淑雅,气质竟丝毫不输宫里的娘娘。
“你是……姜美人?”
宋卓斐狐疑的提出心中疑问。
“奴婢如今只是一介村妇,不敢称美人。”
宋卓斐回想起当年,这位姜美人可是迷得自已父皇险些丢下万里江山!当时自已年幼,只记得宫里一夜之间多了一个姜美人,母后从此便日日以泪洗面,父皇也开始极少来看望自已,其他嫔妃宫里更是冷清得堪比冷宫。
半年后,姜美人又无故消失了,就像当初出现时一样突然。但母后依然没有等回父皇的心,当时还是贵人的齐娘娘又成为新宠,并且一路扶摇直逼后位。
母后常说父皇无情,但她又何尝不是呢?自已和父皇一起去探望母后时,便遇到过她伏在冷大人肩头……
想起往日种种,宋卓斐只觉时过境迁人心不古,这世间又哪有什么永结同心的鹣鲽情深?
“姜夫人怎么会在本王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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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奴婢逢父亲忌日顺路来看锦儿,不想却被一伙不明身份的人抓到漱人馆,没过多久便被人莫名送进了芙蓉园,关在一处柴仓里。
这位赵妈妈跟奴婢说,如果想锦儿无恙就老实在这里呆着,奴婢担心锦儿危险便只能听任她们安排。”
姜不染说着提起袖管,轻轻拭了拭眼角的清泪,惜锦也不由得又涨红眼眶跟着哭起来。
“赵妈妈,也是,也是这样跟奴婢说的,她说,如果想要我娘平安无事,便要听她差使。”
看着母女二人凄然啜泣的抱作一团,众人都纷纷湿润了眼角。宋卓斐虽不忍打扰,但总不能任这一屋子的女人就这样千姿百态的唱下去。
“姜夫人受苦了。我相信樱樱对此应是不知情的,她素日温淑善良,又有孕在身,为人母者当更能体恤母子情深,断不会做出要母挟子的阴损之事。
但毕竟赵妈妈是她的乳母,菊染和幽竹又都是她的贴身女使,驭下不严之罪不可不罚。即日起,董侧妃禁足芙蓉园,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得出园。府中事宜全权交由王妃打理。”
宋卓斐说着走到瘫软在地的董樱樱面前,轻轻将其扶起,柔声叮嘱着。
“樱樱好生在园子里养胎,不要再为旁的事忧扰分心,本王一有空就会来看你。”
董樱樱双手搭在王爷的手臂上,眼神里复杂的交织着心痛、难堪、悲戚,但却寻不出一丝悔过。她眼睁睁的看着王爷放开她的手,她的手指一点点从王爷身上剥离,那种疏离感是前所未有的沁冷。
而那个把她送进万丈深渊的罪魁祸首,正扬着一脸得意,眼神切切的迎着王爷的脚步。
宋卓斐轻柔的抱起冷凌,但仍免不了触碰到背后的鞭伤,冷凌忍不住“嘶”了一声。
“赵妈妈关进水牢,和其他所涉一干人等,全部交由王妃发落。”
宋卓斐眼神深深陷在冷凌的瞳仁里,嘴角收敛着隐忍的苦涩。
“这个结果,凌儿还满意么?”
“王爷的安排,从来都是最好的。”
冷凌几近谄媚的讨好着宋卓斐,但不知怎么宋卓斐却总是听出了一丝不甘。
“你是怎么知道姜夫人在芙蓉园的?”
宋卓斐忍不住好奇的询问。
“臣妾猜的。”
“猜的?你就不怕猜错了?”
“怕啊,但我赌惜锦的真心在我这。”
“凌儿原来是这般七窍玲珑的人,倒是本王妄做小人了。”
“王爷明明就是大人,翎王大人!但凌儿知道,大人今天受委屈了,那就允许你做一回小人儿吧,凌儿可以把肩膀借给你偷偷靠一靠。”
宋卓斐脚下一滞,眼底泛起一股浓温。她居然不是埋怨他的不公,也没有对他的冷漠怀恨在心,而是穿一层层冰冷的包裹,看到了自已的委屈求全!原来还有人在意他的感受……
看到宋卓斐抱着冷凌消失在视线里,宋卓冉脸上漾出一抹苦笑。
他无奈于凌儿的央求转身离开,但却又百般担忧的选择驻足,就是希望在凌儿无助的时候,自已可以挺身而出帮她渡过难关,就像小时候一样……
但现在看来,凌儿早已经成为一个可以独挡一面的王妃,她已经不再需要他的保护,她已经成为了一个更好的冷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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