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长公主带着凤阳公主,随平乱的大军一道前往南地,而永宁郡主被留了下来,准备来年的婚事。
返回南地的马车上,凤阳公主就像飞出囚笼的鸟儿自由自在,一旁的长公主则面露慈爱地看向她。
“姑母,姑母,我真的出来了!”
“姑母,听说南地富庶,好吃好玩的也不少,这是真的么?”
长公主摸着她柔顺的长发,哪怕一路上凤阳叽叽喳喳,没有安静过,她也不厌其烦地解答。
“是真的。”
“那等我到了南地,我一定要好好转转!姑母,你说好不好?”
长公主点头应允。
“姑母,我就知道你最疼凤阳,凤阳也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
长公主眼神越发慈爱。
出了京城,凤阳已经不再满足坐在马车里往外张望,“姑母,我想出去透透气,我出去骑会马。”
说罢,也不管长公主有没有应,便让赶车的马夫停了下来,自已撩开帘子,跑了出去。
等到人彻底跑远,白英才低声说道,“长公主,凤阳公主她——”
“她怎么了?”
“凤阳公主她此举若不是装的,那,那难免让人心寒……苏皇后,不是,废后还在高墙之内,生死不知,她跟着去南地,再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一点不伤心……”
“是真的怕了,不想回来也好,是装着不在意,另有所图也罢。”长公主唇角微勾,“还不知是谁在利用谁呢。”
长公主侧过头问道:“文老先生可抵达南地了?”
白英摇摇头,“文老先生说他年事已高,不愿再出山,不过已经让其他人前来相助公主。”
长公主微微一怔,“文老先生可是身体不适?”
“书信上说,他年前染了风寒,之后一直咳疾不止,身体抱恙,此行路途遥远,他恐耽搁公主的大事,所以,先行派了其他人前来。”
见长公主愣神,白英提醒道:“长公主,您说文老先生会不会是怕了?所以才推脱……”
长公主迅速伸手止住话头:“不可能,文老先生当年是摄政王最信任的谋士,若不是因为那时恰巧有事耽搁,没及时赶到战场,摄政王兴许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长公主怀疑谁,也不会怀疑文老头。
白英是她后来提拔上来的,最初跟着她一道和亲东乌族的侍女嬷嬷们早就被她处理干净了,也就没人知道那段往事。
十六年前,她原本还在等待心上人凯旋,等待他向太后请旨,给两人赐婚。
谁知,一夜间都变了。
游牧部落大败景国,摄政王与安南王家诸将皆战死的消息传来,她当时便承受不住,昏死了过去,替她医治的是摄政王安排在太医院的人——陆光周。
陆光周示意她屏退所有人,告知她,她已有身孕。
当时,已经存了死志的她也正是被这句话给留了下来。
她想着该如何去向母后提及此事,毕竟在这之前,母后根本不知道她两人之间有情,只等着他此番凯旋请旨赐婚。
可是他不幸战死,她肚子里的孩子又该何去何从?
那是他唯一的血脉,她一定要护住他。
哪怕被世人唾弃,说她未婚先孕也好,说她不知廉耻也罢,这个孩子她定是要生下来的。
就在她打定决心想跟母后坦白的时候,更大的打击险些将她击溃。
游牧三十六部落首领贺兰真求娶她!
而景国上下,满朝文武,她的母后皆跪求她牺牲小我,前往和亲。
殷婳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车内闷的紧,她闭目养神。
和亲?
她乃景国长公主,享受了荣光,自是承担一份责任。
她曾经做过无数次准备,为了景国,为了殷氏皇族牺牲自我,可那是在没有遇到陈靖尧之前。
是什么时候开始,两人有了交集的?
明明刚开始的时候,母后一直私下数落摄政王的种种可恶行径,什么把持朝政,不愿还政给小皇帝,任人唯亲,满朝文武,谁还识得皇帝和太后,只认识他陈靖尧……
虽然她同满京城的贵女一样,亦是认为他丰神俊朗,也不曾对他生过半分心思,她明白,他们的立场不同。可兜兜转转,命运的齿轮还是让两人走到了一起。
多少次,他牵着她的手,向她许诺,会一生一世一双人,想向太后请旨赐婚,从此隐退南地,将手中权力悉数交给新帝。
但她害怕母后对他积怨已久,不予应允,犹豫不决,总想着找机会让母后对他改观——他并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
直到大战前夕,景国边境突遭游牧部落袭击,他亲自率兵前往镇压。
若不是那场和游牧部落的战役,她与她的情郎兴许早就成婚,他出征前许她凯旋之日,便是十里红妆迎娶她之日。
她满心期待,结果等来的却是他誓死不降,万箭穿心而死。
而之后,母后不但不提与游牧部落殊死一战,反而联合辛弘苏家,还有外祖夏侯家把控朝堂,本来就对和亲一事蠢蠢欲动的文武百官,这会儿更加殷切,连脸都不要了,纷纷求自已和亲游牧部落。
她也不是没有试探过母后,尤记得她曾平静地询问母后,为何不问问她是否愿意,又为何不问问她是否已有心上人?
母后当时是怎么说的?
她义正言辞道:“殷婳,你要搞清楚,你是景国的长公主,这些事由不得你,你愿不愿意,这些不重要,若是你已有心上人,那么,你最好把他忘掉,不要拖累他,否则,本宫不介意杀了他,断了你的念想。”
“别说你已有心上人,你现在就算已经嫁为人妇,育有子嗣又如何?好在贺兰真对你一见钟情,答应只要能娶你为妻,便同意停战和谈。如今,景国危难之际,为了景国百姓,为了我殷氏皇朝,你也该放下,为我景国出一份力。”
她当时险些气笑,为景国出一份力,为了景国百姓,为了殷氏皇朝,可是谁会为了她和她腹中的孩子考虑?
她根本不敢将已怀孕的事告知母后,她不敢去冒险,那是他唯一的孩子,留给她在这个世上的念想。
想着想着,她忍不住伸手摸向自已的小腹处。
没有人知道那时的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她要防着母后和新帝,防着景国满朝文武,更要防着游牧部落的人,尤其得防着那个对她虎视眈眈的贺兰真。
“长公主,长公主——”
“何事?”
思绪被打断,她睁开眸,眼角沁出泪水。
“还有三十里地,便到了。”
“好。”殷婳捏了捏自已的裙摆,眼神清明而坚定,刚才眼底的柔软一扫而光。
想来南地?好啊!
老实待在皇宫不好么?非要上赶着找死,那就当我最好的诱饵,完成你的价值吧。
一个个,别急,总会轮到的。
——————
算算日子,长公主不过刚到南地没几日,苏家余孽的气焰似是更胜了。
从南地传来的消息犹如纸片般飘到景穆帝的桌案上。
“砰——”
“皇上息怒!”宫中宫女太监纷纷跪地。
安福跪在最前方,瞥了眼被洒落地上的书信,隐约可见南地、苏家、危及等字眼,心中已有计较,怕是苏家的余孽并不好对付。
“姜全是干什么吃的?朕命他率军前往南地平定叛乱,务必要护好长公主,怎么还能害的皇姐为护凤阳而受伤?”
安福心中一跳,原来是长公主受伤了,难怪皇上如此着急。
“皇上,长公主的伤可严重,是否需要奴才带太医连夜赶往南地替长公主医治?”
景穆帝皱眉:“苏家余孽得知凤阳跟皇姐一道回的南地,竟然想劫持凤阳来要挟朕退让,皇姐阻拦,反被苏家余孽所伤。”
“那凤阳公主她——”
“别提她!”景穆帝眼神厌恶,敲打着桌面,想着刚刚看到的书信,“若不是那蠢货天天在外头闲逛,又怎么可能让人逮到机会出手的?她倒是肆意自在得很,说不得,这就是苏家与她的计谋,挟持是假,想要害皇姐,让南地彻底乱了。”
安福大气不敢出,只等着上首发令。
“传朕旨意,宣吴大力进宫,还有你,安福,带上上好的药材,还有太医院的院使,左右院判一道,不日随吴大力的大军一道前去南地,好好照顾皇姐。”
“那宫里……皇上您的龙体……”
皇帝摆摆手道:“朕不碍事,先照顾好皇姐。”
“奴才遵旨。”
安福转身离开,心中暗忖皇帝对长公主的看重,其实南地富庶,什么好东西没有?又会缺什么药材,可皇上还是担心长公主安危,送药送太医是一方面,需亲自查探长公主无碍才是真。
皇上对长公主当真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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