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小姐,这外面的人想要进宫来,必须得太子同意啊,我看今天太子离去时的脸色,怕是……”
“对啊,我本来是想趁他今天心情好,一高兴说不定就同意了,谁知道他能当场晴转雷暴了。唉过几天再找机会试试吧。”阎如宝吃饱喝足站起身,让金桔扶着她,到殿外的院子里走动走动消消食。
这晚的天气很凉爽,月明云稀,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月季花香,定贤宫却是一片愁云惨雾,收拾餐具的小宫女进进出出经过阎如宝身边时,都是离得老远,战战兢兢的模样。
静谧的夜空似乎还能听到呵斥声,不用想也知道是东宫那位爷在发脾气,阎如宝好奇地伸长脖子想听个热闹。
一个吃力地抱着大花盆的矮小宫女,走到阎如宝身侧时,体力不支摔倒在地,花盆碎成几片,泥土枝叶散了一地,那小宫女看着像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抹着泪也不敢大声哭,用手捧了泥土清理。
阎如宝看了有些不忍心,便示意金桔上前帮一把手。
小宫女感激地连连跪着叩谢,衣袖沾满了泥土,又用衣袖抹泪,脸上蹭上好多灰尘,在明亮的月光下看着很是可怜。
“奴婢叩谢娘娘恩典。”
“娘娘?我不是什么娘娘……你……不是这里的宫女?”
“噢,奴婢眼拙,不知这位主子名讳,还望贵人主子莫怪。奴婢荞麦,在御花圃当差,今日刚被总管调来定贤宫,是以不识主子,无意冒犯,主子莫怪,主子莫怪。”小宫女荞麦像是受了莫大惊吓,回着话又向阎如宝连连叩头。
“停,你别这样。不要给我磕头。我不是什么主子,我也是暂住在这儿的。金桔,你再去找个花盆吧,这么多的土,怎么搬啊。”
“多谢贵人。奴婢这就把地上清理干净。”荞麦说着便用手和衣袖一点一点地搓起地上洒落的泥土,归拢到一堆。
“你看着年龄还这么小,怎么让你搬这么大一盆花,这是怎么了?太子冲你发火啦?”
“是奴婢没当好差,太子殿下仁慈,只是训斥,已是天恩。”
“没事,荞麦,你别怕,我不是这宫里的,也不会去跟太子或者别人告黑状,再说,我不是这宫里的什么主子,也管不了你们的事,你委屈只管说出来,吐槽吐槽起码心情会好很多。”
“呜呜……奴婢……奴婢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今日我才第一天来定贤宫,刚才春山公公叫了我们六个人过去,太子好一顿责骂,说,说这花不识皇恩,养了数日,连个花苞也没有,叱骂了奴婢之后,便叫奴婢将这花搬走,说这等野花杂草,不配留在太子宫中。”
“这……这花……”阎如宝心想,什么野花杂草,听上去这太子分明像在指桑骂槐啊。
“是啊,这花可是君子兰啊,奴婢以前一直在花圃,是知道的,太子不喜花枝招展,花圃都是选了赏叶绿植送往东宫的,这君子兰是师傅才育了一年的幼苗,本就不会开花……呜呜,不知怎么,太子就发了好大的火,我好怕今天罚我打板子呀,可惜现在连花盆也打烂了……我,我怕是一定要挨板子了……”
“你别哭了,太子这不是冲你,发邪火而已,不要在意,过一晚上,他明天气消了就没事了,不会罚你的。你还这么小,搬不动这么大的花盆是人之常情啊,不能怪你。”
“不会的,消不了。刚才他们几个都跟我说了,太子殿下的性格最是生闷气,越生闷气,后面火越大,有的公公事隔好几天了,反而会被太子殿下重罚。呜呜我们几个也合计了,最近宫中也并无什么喜事能让太子高兴的,只求哪天太子爷发火的时候,不要砍我们的脑袋……呜呜呜”
“小姐,花盆找来了,小妹妹你怎么哭这么伤心啊,来,我帮你把花栽好。”金桔边说边挽起袖子,帮这个叫荞麦的小宫女重新栽好那盆花来。
“不至于吧……这么心狠手辣的么……”阎如宝盯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巍峨宫殿发愣,只见陆续有像受惊的鹌鹑般,缩着脖子仓皇逃出太子寝殿的小太监们。路过阎如宝身边个个都是唉声叹气,有年龄小的直接袖子掩面啜泣。
回过神来,那个荞麦已经走了,金桔上前来扶住阎如宝。
“小姐,站了好半天了,回去吧,你这脚不敢用力过度啊。”
“金桔,你说,要不……我去跟这太子道个歉?虽然不知道是我哪句话惹毛他了,但他开始生气,是从跟我吃饭说话那时候开始的,反正我脸皮厚,把这阎罗王哄开心了才是正事儿。走。”
金桔扶着阎如宝一瘸一拐地慢慢走到太子主宫殿门口,春山愁眉苦脸地蔫着,看见阎如宝来了,忙上前行礼。
“见过三小姐,这么晚了,三小姐有急事?”
“没什么急事,就是想来见见太子殿下。今天如果是我哪句话惹太子不高兴了,我跟太子道歉,向他请罪。”
春山一听,心里乐了一丢丢,暗想这三小姐看着年纪不大,是个心里透亮的主子,不任性,肯服软,真是难得,要不然太子爷这口闷气还指不定要拿他们这些下人怎么撒呢,越想越开心,春山立即推门进殿禀报。
没一会儿,春山又耷拉个脸出来了。
“三小姐……太子……太子殿下已经歇息了,您还是请回吧。”
“这灯不都还亮着的么,才几点啊,太子殿下心情如此不畅快,能睡得着?不想看见我就是了,春山公公不用顾忌我的脸面。”阎如宝说到后面,还故意对着殿内提高了嗓门。
春山低着头快要忍不住憋笑,这阎小主真是个另类,太子殿下可算是遇到个新奇的美人儿。
“不想看见我就算了,总不能让太子更不高兴不是。春山公公,我走了。”
翌日阎如宝还是照常睡到了日上三竿,梳洗好,看快要用午膳了,就摇着扇子,任金桔搀着漫步在太子殿前长廊来回晃悠着,果然一行侍卫列队,太子下朝回宫了。
只见太子下了御辇,快步迈进了定贤宫,在瞥见候在殿门前的阎如宝后,太子放慢了脚步,却是高高昂着头,好似阎如宝是个透明人一样。
阎如宝本来想迎上去舔着脸跟太子寒暄几句,看到太子对自已视若无睹,登时就来劲儿了,愣是把嘴边的话憋了回去,也同样昂着头,像没看见太子一样,故意从太子身边擦肩而过,回从銮殿去了。
用完午膳,康允翱没有立即午睡,特意摆弄着书架上的藏书,谁知等了半天也没见阎如宝再过来,只能闷着一肚子气躺下了,翻来覆去胡思乱想,好半天才得以入睡。
“她一天都在干嘛?”
“……额……太子是说的……谁?”春山故意装迷糊。下午陪着太子在贡院巡看科考场所,没少被太子没来由地找茬训斥,春山脑袋都已经被训懵了。
“说的是谁?本太子说的是你,天气这么热,怎么脑袋里的浆糊还没化开么?”
“太子爷息怒,太子爷息怒。小的……噢对了,刚才小谷子来报,说阎三小姐下午走路去了太医院换药,在太医院闲逛了半日,本就走得慢,都这个时辰了,还没从太医院走到定贤宫大门口呢。”
太子听罢只哼了一声,抿口品着茶,几位侍郎见下人取了科考名册回来,连忙递给等候查看的太子殿下,端正落座,等着与太子殿下继续商议,只见太子合上名册,起身要走,众人不免有一丝诧异。
“今年的科考名册孤要带回去仔细查看,你们照常行事,孤改日与你们再议。”
“是,恭送太子殿下。”一众侍郎在面面相觑中,恭敬目送太子上了御辇。
“春山,你可知回宫该走哪条路?”康允翱没头没脑地问春山这么一句,春山的脑袋瓜子飞速旋转,好在不难品出太子殿下的意思。
“知道,知道。都听着,今日天气炎热,福安道树荫多,走福安道回宫。脚程快些,莫要晒到太子殿下。”明明快要日落西山了,但谁也不敢多问,只得听令绕到了更远的福安道。
匆匆忙忙抬着御辇上的太子走入定贤宫门前的福承道,康允翱坐在高高的御辇上,一眼就看到了溜着宫墙窄窄的凉荫下,慢悠悠一步一步挪动的阎如宝主仆二人。天青色的宽松纱裙轻盈荡着,康允翱觉得心里凉快了一丝。
康允翱盯着阎如宝背影的眼神,当然被玲珑剔透的春山看在了眼里,立马大吆喝起来。
“慢点慢点,慌什么,都给我慢下来。颠着了咱们太子殿下,是想要晚饭吃板子吗?!”
果然春山这高高的嗓门,瞬间吸引了阎如宝的注意,主仆二人停下了脚步,立在一处阴凉下,抬手遮着太阳,往太子御辇这望着。
康允翱居高临下显得愈发袖珍的小人仙儿,心情没来由的大好,但还是摆出一副臭脸,只是这次没有故意视而不见,而是挑衅般地直视回应阎如宝的目光。
“停停,走慢些,让我看看前面路边的是哪位小主,见到太子御辇也不行礼……噢噢……阎小姐,阎小姐,你怎么在这儿啊,是特意有事要向太子殿下禀报么?”抬着御辇的宫人听见此话,便按规矩行进到阎如宝身边不远处时,便停了下来。
“见过太子殿下。我……没什么事,去太医院换下药。”
“这大热天的,三小姐您自已走着去的啊?太医院离得可不近呐,您身子弱,仔细受了热。”康允翱靠在御辇上,也不发话,也不制止,仿佛在听两个无关的人闲谈。这让春山一下没了底气。
“是有些热,还好,回去洗个澡就行了。谢谢春山公公关心。”
“阎小姐言重了。您回宫啊?刚巧,太子殿下今天在贡院忙了一天,甚是疲惫,也正回定贤宫呢,只是这御辇……”春山想撮合阎如宝蹭太子御辇一程,又拿不准太子的心思,谁知话没说完,一盆冷水兜头浇下。
“春山,阎小姐瞧你的关心有点多余呢。阎小姐都能走着去太医院,想必是这几日身强体健,精神抖擞,你倒是会热脸贴冷屁股的。回宫。”
御辇随即再次行进,把阎如宝主仆二人晾在了原地。春山被太子当众冷嘲热讽了一番,也不敢跟阎如宝告辞,灰溜溜地跟着走了。
阎如宝看见春山好心替自已着想,平白被奚落一通,气不打一处来,瞪着康允翱的背影,后槽牙都咬的吱吱作响。
“这太子也真是的,难得春山是个心善的,不过是关心一下小姐,太子怎么那样说他。”连金桔都替春山打抱不平。
阎如宝气哼哼地走回从銮殿,热出了一身汗,泡在浴盆里的时候,闭目养神冷静了下来。沐浴而出,阎如宝下定决心,裹着寝衣坐到梳妆台前,吩咐金桔道:“来人,去叫人过来给我梳妆更衣,拿我那套粉色低胸束腰罗裙来,用今日在太医院取的香粉好好熏一熏,衣裙要从内而外都是香的。金桔你给我梳妆,头发不用多盘,妆面务必粉嫩。”
“小姐,这都要用晚膳了,你如此更衣梳妆是要干什么?”
“是要去会会那爱生闷气的太子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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