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了太学,一路走过去,所有人都在小声议论着两件事,一是猫妖伏法,二是孙凌为情杀死李左呈又自杀殉情一事。众人的重点都放在孙凌和钱黎的秘闻,甚至谈及床笫之私,听得沈兰月和孟时卿直皱眉。
所有人都被这些风流韵事勾起了兴致,真相却无人在意了。
这几桩案件还有尚多疑点,但岑南落的案子却只差一个能定罪的铁证。沈孟二人匆匆赶往医馆。
医馆中,老大夫和小孙子决明不知道因为什么事争得面红耳赤。
“爷爷,你就是老糊涂啦,这些草药才值几个钱,谁没事会来偷你的草药。”
“不可能!草药分明就是少了,绝对不会是我记错了!”
沈兰月进来后迟疑道:“老爷子,打扰了,我们有些事先问问您。”
老大夫看见沈兰月,激动的上前拽着他的胳膊,“官爷,你来的正好,我要报官!有人偷了我的草药!”
沈兰月一头雾水,站在一旁的决明无奈解释道:“差爷别听我爷爷乱说,都是些不值钱的草药,白送都未必有人要!肯定是爷爷老眼昏花,给记错了。”
老大夫激动反驳道:“我绝对不会记错了!你天天就当我老糊涂了,我心里门清着呢!这些草药就是少了!”
沈兰月见老爷子激动的满脸通红,生怕他一激动抽过去了,赶紧安抚道:“老爷子,我信您,您别激动,好好说说丢了什么草药?”
老大夫道:“京霜子少了三钱,回阳子少了五钱,寒水石少了二钱!”
沈兰月与孟时卿对视一眼——京霜子!
孟时卿连忙问道:“京霜子在哪个柜子里。”老大夫指了指右侧开着的药柜,“就是那个。”
两人连忙走过去,发现柜子的里侧挂着一小条青色的布料,看着像是太学青衿服的颜色。孟时卿道:“一定是钱黎他们拿京霜子时留下来的。”
沈兰月点点头:“只要在孙凌和钱黎的房间里找到与布条对应的衣服,就能断定他们来医馆拿了京霜子给岑南落下毒。有宋成宥出面作证,也能证实钱万里买通京兆府司法参军魏实掩盖真相的行为。”他又转头对老大夫说道,“老爷子,您没记错,确实有人偷拿了你的京霜子,放在了岑博士的药里。京霜子与火芜仁药性相克,导致岑博士中毒而死。”
老爷子一听,拍着大腿直说造孽啊。沈兰月又问:“老爷子,事关人命,您还记得那天有没有反常之事?”
老大夫努力回想道:“对了,我在整理药柜时听到决明在门外叫我,我出去找他,他说他没叫我,非说是我听错了。回来后我发现有几个柜子大开着,我还当是自已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
沈兰月道:“老爷子,您记性好着呢,一点都没糊涂。有人假装在门外叫你,等你离开后,偷拿了京霜子,又趁这小童离开之时,偷偷将药放进岑博士的药里。”
老大夫点点头,接着又问:“那为何要拿寒水石和回阳子啊?”
沈兰月顿了一下,若有所思,片刻后他的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老爷子,再等等,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离开医馆后,两人又赶往钱黎和孙凌的房间。
昨日案发后,沈兰月就命人在孙凌的房间上贴上封条,并安排人看守,以防凶手破坏线索。沈兰月确认封条无损后,才揭下封条进入房间里。
在两人的放衣物的柜子里,果然发现有一件青衿服的袖口处有一处破损。沈兰月拿出在药柜里侧发现的布条,比对一番后,确认无误,就是同一件衣服。
岑南落一案终于可以结案了。
孟时卿长舒一口气,岑南落九泉之下终于能瞑目了。
沈兰月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开始思考太学这几桩连环杀人案的疑点。凶手是如何让孙凌吃下细辛藤的?
孟时卿见衣柜的角落里放着一个药瓶,打开倒出几枚药丸。沈兰月凑上来闻了闻,“是治喘鸣之症的药。”孟时卿:“这是钱黎的药还是孙凌的药?”
沈兰月道:“孙凌的吧,我记得他说他有喘鸣之症,还因此打死了藏书库养的大花猫……啊!我知道凶手是如何让孙凌吃下细辛藤的了!”
孟时卿看到沈兰月拿出了放在孙凌房间的信,将背面展示给他看。
“孟兄你看这些黑色的猫毛,我猜凶手在孙凌的药中混入了细辛藤,孙凌拿到这封信,接触到了猫毛,诱发了喘鸣之症,他吃下治喘鸣之症的药,同时也吃下了细辛藤。”
孟时卿叹道:“凶手真是好算计。”
沈兰月道:“凶手惯用借刀杀人的手法,他真正动手的只有钱黎和孙凌这对苦命鸳鸯。”
孟时卿道:“只要动手,必定会留下痕迹,钱黎与孙凌遇害的地点都在小花园,那里一定有我们错过的铁证。”
小花园本就偏僻,这几日又接连发生了命案,连打扫的下人都避开了这个地方。
沈兰月和孟时卿来到小花园时,远远就看到一个人在池塘附近徘徊。走近一看,是郑江。
沈兰月问道:“郑江,你怎么在这?”
郑江向两人一拱手,“大人,我是来……祭奠孙凌和钱黎的。”
沈兰月注意到他脚边放着一个酒坛,旁边还有两只酒杯。孟时卿挑眉,“他如此对你,你还肯来祭奠他?”
郑江叹了口气,“所谓,恕人者,君子也,无远怨矣。更何况斯人已逝,何必再斤斤计较呢?我与他们毕竟朋友一场,理应送他们一程。”
沈兰月笑着回他:“你当真是有情有义。”
“沈大人过奖了。”郑江捡起酒坛和酒杯,“两位大人还要查案吧,那我就不打扰了。”
“等等,”沈兰月叫住了他,“郑江,你与何旭相熟吗?”
郑江微微一愣,“何旭?大家是同斋,多少了解些。只是何旭不喜欢我,所以往来也并不多。大人问他做什么?”
沈兰月眉头紧锁,严肃道:“目前来看,他的嫌疑很大,昨晚他有没有独自出去?”
“他是凶手?”郑江吃了一惊,半晌才回道,“昨夜、昨夜他出门去藏书阁还书,之后就发生了猫妖伤人之事,太学里乱作一团,我不知道他何时回来的。”
沈兰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多谢,你可以回去了。”
郑江对两人行了一礼,收拾好酒杯酒壶便离开了。
孟时卿道:“你有了发现?”
沈兰月微微一笑,“知我者,孟兄也。”
下午,沈兰月找到周司业,说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请他将祭酒、内舍所有学子、医馆的老大夫和童子都召集去小花园。
周司业一听事关案情,赶紧将人带去小花园。
众人到了小花园,沈兰月、孟时卿还有柳如眉、六扇门的差衙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祭酒问道:“沈大人说已经找到真凶了?”
沈兰月点点头。
人群中冒出一个声音:“是谁?”
沈兰月道:“别急,听我一一道来。”他抬头望了望身边高大的木棉树,问道:“大家知道凶手为什么将案发地选在这里吗?”
有学生道:“这里偏僻,在此处犯案不容易被发现!”
沈兰月笑道:“你说的对,但其实内里还有一个原因。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岑博士?”
“当然记得,可岑博士上个月就病逝了,此案与他有何干系?”
69書吧
孟时卿道:“岑南落生前最喜欢来这抚琴。”
李柏拍手道:“正是!南落生前喜欢抚琴,可他琴技极差,每次抚琴都会有人抗议,于是他就来小花园苦练琴技。”
沈兰月道:“凶手选在这里作案,实则是为了给岑南落报仇!”
此话一出,人群皆是骚动,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只有周司业脸色微变。
祭酒问道:“按沈大人的意思,岑博士不是病逝?”
沈兰月点点头,“我等经岑夫人同意,开棺验尸,证实岑南落是被人毒杀。”
有学生问道:“是谁要害岑博士?”
沈兰月叹了口气,道:“凶手原本也没想杀害岑南落,他听闻岑南落头疼发作,去医馆拿了药,于是去医馆偷了一味叫京霜子的泻药放进岑南落的药罐中,想让他腹痛不止,出尽洋相。只是凶手不通药理,不知道岑南落的药中含有火芜仁。火芜仁与京霜子药性相克,几个时辰后,岑南落毒发身亡。”
“我们在医馆药柜中装有京霜子的柜子里发现了一缕布条。”一旁的差衙递上一件青衿服,沈兰月向众人展示青衿服袖口处的破损,又拿出布条与之比对,确认无疑。众人哗然,有眼尖之人指着青衿服叫道:“青衿服的领口有字!”
沈兰月道:“不错,这里用银线绣了一个‘钱’字,这件衣服正是钱黎的。”
有学生道:“可官府说岑博士是病逝……钱黎知道自已杀了人,于是买通了官府?”
孟时卿道:“正是,京兆府的仵作能作证钱府的管家曾要求司法参军魏实修改岑南落的死因。”
沈兰月接着道:“凶手知晓了真相,他深知官官相护,岑南落难以昭雪,于是决定自已动手,杀了钱黎和孙凌,为岑南落报仇。”
祭酒道:“沈大人,可第一案死的是赵清啊。”
沈兰月微微一笑,“祭酒,别着急,故事才刚刚开始。”
他拿出两封信,“书院中的第一桩案子,是赵清被杀一案。这一案的凶手想必大家也有所耳闻,是钱黎。不过钱黎只是一把刀,背后另有谋划之人。那天上午,凶手没有去学堂,他偷偷迷晕了赵清,将他拖去了小花园的树下。与此同时,凶手给钱黎写了一封信。”沈兰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这封信的大概意思是用他与孙凌的关系,约他去小花园见面。赵清和钱黎都被凶手下了一种叫‘细辛藤’的毒,细辛藤是一种外用药材,少量内服不致命,但中毒之人会变得暴躁易怒失控。凶手此举,是想要赵清与钱黎自相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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