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和萧珩的婚期要到了。那一天是孟夏交替天地万物青秀,是小利月,一早,皇宫队伍源源不断的往镇北候府抬聘礼,一箱箱红色的大 七王爷他们走了这大半年,打了一些胜仗,收了两座城池,又劝服降战山为王的陈文通,张进等人归顺朝廷收入麾下,安置了一些流离失所的百姓。书信传来的时候皇上很高兴。他们稍做休养整理军队又开始前进,只是他们兵力也损失了一半,刚走到绝鹰岭,曹到埋伏背部受敌。萧廷也受伤,便请求朝廷再从别处调兵支援,
皇上想了想只得再护城军和东临那里一起调了五万大军过去,这支军队在丞相洛温和林将军的的说服下,由二皇子萧瑜和洛云洲带领过去支援。看到有洛云洲,镇北候深感不妥,他来上京这么久可没听说过洛云洲会打仗,此人又傲慢跋扈。仗着他父亲和皇后作威作福。萧瑜前几年倒是曾和林大将军一起出军南枂过一次,有领兵的经验。
只是皇上圣意已定,镇北候也不好再多劝。他和镇东候在上京一年多了,皇上也没给他们安排重要职务,每日无非就是看天逗鸟,朝中文臣由洛温领着,武臣由林大将军领着。如今朝中国家要事皆是他们和皇上商议。镇北候倒是乐得自在无事就跟镇东候下棋说话,只要他两个儿子在北幽,他的心就放了大半,重渲也快二十了,也渐渐懂事,只是瑶光,自古王候家的女儿皇上的公主,大多都是要远嫁联姻的。他和夫人不舍往后不能在眼前照看她,只是皇上下了圣旨,又无可奈何,
这日,镇东候正来沈府和沈兴阁下棋,冷风已过,暖阳高照。二人闲坐在庭院石亭下棋看花怡然自得,
“侯爷,南边有消息来报,”侍从到旁边神色惊慌的说。
“何事这么紧张?”镇北拿着一颗棋子悠然的问。
“据我们在南边的探子说,南部城关那的人都在说七王爷谋逆。”侍从说,
“什么?具体的呢?”镇北候手中的棋子掉落问,
“具体他们也不大清楚,只是那里说七王爷收服与朝廷作对的陈文通等人,又和南枂勾结。二皇子他们援兵取胜,很快就要班师回朝。相信快回到上京了。到时他们会具体向皇上禀报。”侍从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说。
“我知道了,退下。”镇北侯说,
“这七王爷会谋反?一看就是小人作乱。朝中再无良臣。”镇东侯深思苦索摸了摸下巴的胡须说。
“我们对南边的战况也不了解。不知道事情如何,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是莫须有的罪名,往临渊身上加罢了。看来是有人借机会对他下手了。我们也得多加提防做准备才是。”镇北候脸色沉重的说,他感觉到隐隐不安,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了。或许很严重,会改变天下当今的局面,会影响到很多人的生死。甚至国家存亡。
“皇上把我们留在上京,就是为了减去了他的忧患,无事倒也罢了,在这里多待些时日也无妨。只是如今出事了,情况安危可不一样了。沈兄,我们须得想个办法挣脱牢笼,正所谓池鱼思故渊,早日回到领地才好啊。在这里一日总多一日的危险。”东侯爷有些忧虑的说,心里在盘算着怎么回东临,
“你说的对,只是小女跟四皇子的婚期也要到了,总要让皇上查清七王爷一事定下我再想办法走。”镇北侯说。
“或许到时就来不及了呢,沈兄,你须得慎重考虑。”叶明山说,他感觉这件事不简单,又感觉危险来临。他人生活了大半了,又岂能不明白功高盖主,借剑杀人这个道理。
“我再想想,只怕我们要离开也不太容易,我出来才带了五千精兵。”镇北侯说,
“明着走肯定不行,有些事,须得暗中来,博一把。”镇东候说道,
“你说的对,”镇北候点点头,两人无心下棋又在院中走走说些事。见太阳要落山,镇东候便回府去了。
第二日,二皇子萧瑜和洛云洲等人得胜归来班师回朝,他们一去首就攻破了南枂七座城池。收俘了一些残兵败将。带回了七王爷的棺椁,他们说七王爷受了重伤。伤势发作半路身亡了。还有一些跟着七王爷去的旧部。只是不见萧廷玉人和之前在信中说已经归顺的草寇陈文通人,倒是带来了张进和他的一些手下。。镇北候觉得里面大有文章。
他们浩浩荡荡进城,一路马蹄声未断。皇上身穿朝服带着白官亲自去城东门迎接他们。给他们问候慰安。看到七王爷的棺椁悲痛了一下。百姓看到更是满城哀哭。男女老幼官人富赏伤心不已。日后朝上再没有明王为他们百姓着想了,忧国忧民了。一时天突然云黑翻滚,将太阳遮住,暗沉沉的像是要掉下来了一样。众人皆觉得是怪像。只是看到皇上在不敢说出来。
随后萧瑜等人上朝,在朝堂上禀报皇上说,“七皇叔萧临渊与草寇勾结已久欲意谋反,常与陈文通张进等人书信来往。这次他们出征又久攻拿不下城池,在绝鹰岭损失惨重,这是行军失败。应当重重处置,若不是我们赶来支援,只怕一些旧部都没了。”
“胡说,你七皇叔一直为国为民,怎会如此大逆不道。”皇上生气的说。
“父皇息怒,”“皇上息怒,”二皇子和众臣齐齐跪下。
“父皇,并非儿臣捏造,儿臣已带来了张进和七王叔的一些旧部亲李先锋大人等。父皇可以传他们进来质问,”萧瑜接着说道,
“宣张进等人,”皇上示意,王公公喊着,张进等人进来,
“草民叩见皇上,草民之前良心泯灭,跟陈文通等人对抗朝廷为王为寇,实在罪该万死。只是遇到二皇子,他深明大义,宅心仁厚。留我一命,我才能进活到如今。”张进说,
“你说说七王爷是否和陈文通有书信往来?”皇上说,
“臣与陈大哥同吃同住,他确时常与七王爷有书信来往。”张进说从怀里拿出了一些信封,呈上去,皇上一看,果真是七王爷的亲笔。
“这,朕真是看错了七弟,不想他竟有这般狼子野心。”皇上假意叹息说。
“臣是七王爷旧部李良,王爷在府里时常感叹,若是他当初登上皇位,这天下也不至于如此纷乱,战火连天百姓哀嚎。”李良说,
“这是欲意谋反,”皇上喝道,众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惊乎不已,
“皇上,既然罪名已定,可要处置王府军一干人,好昭告天下。”丞相洛温洋洋得意说,七王爷萧临渊一直看不上他为人,更不屑跟他来往。他心中早已怀恨在心。
“皇上,此事疑点重重,不能光凭二皇子和这等刁民片面之词。还请皇上明察秋毫,”镇北侯深思片刻说道,他不相信萧瑜的话,也不相信七王爷是那样的人,若是让他平白蒙冤,他在天之灵怎能安息。
“这罪证确凿,镇北候如何说是片面之词呢?”二皇子怒气填胸问,
“臣听说镇北候跟七王爷也是故交,镇北候还没来上京的时候,跟七王爷也是时常书信来往呢。”洛温巧言令色的说。
“洛温,你…”镇北候看着这个奸相气愤的说。
“父皇,七王叔为人忠厚,众所周知,时常也经常教育儿臣们,君臣之礼,孝义之道,为人之正。还请父皇彻查,还七王爷一个清白。”萧珩上前跪下说。皇上皇子公主众多国事繁琐,从小并没有陪伴萧珩多少时间,倒是七王爷儿子只有一个,又见萧珩小小年纪聪明伶俐,母妃又离世了,时常亲自教导他。如今见皇叔这般他心里怎么不难过。
“四哥说的对,还请父皇明查。还七皇叔公道清白才是。”太子也附和着说,他知道舅舅和母后都不太与七王爷来往,好像也不怎么喜欢七王爷。可是太子却很敬仰七王爷。
“珩儿,太子,朕知道了,朕不会让你们七叔无故蒙冤的。你们先退下。”皇上见是他们两个便脸色缓和了些说。他们一个是嫡子,一个是贵子,一个生性纯良仁善和父母兄弟都相处融洽。一个聪明睿智才华超众。都是他看重的。
“镇北侯,你也退下吧,回府里好生歇着。”皇上说,洛温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镇东候欲言又止。
“还请皇上三思,还七王爷清白。”林大将军说。
“父皇,那王叔的灵柩如何处理妥当,他犯下大罪,是不能葬入皇陵的。还有萧廷,畏罪潜逃了。”萧瑜说。
69書吧
“说的也是啊,”众臣点头说道,
“朕今日听这些事也够烦了。先让大理寺查清,再做决定。退朝,”皇上扶了扶额头说。众臣退下。王公公扶着皇上走进御书房,随后又叫了洛温萧瑜等人进去。
沈瑶光沈重渲兄妹两坐在餐桌前,正等着镇北侯下朝回府吃饭。她用筷子无聊的数茶水里的茶叶。看到镇北候后来了连忙上前迎接他到桌前坐下。
“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瑶光从未见过父亲脸色这么生气阴沉,又有些悲伤。便问。
“唉,七王爷身亡了,萧玮他们从南边带回了他的棺椁。还诬告他与草寇勾结谋反。萧廷也不知去向是死是活。”镇北候悲痛的说,
“叔父绝不是那样的人,我看其中一定有诈。”瑶光不敢相信的摇头。听了这个事她再也无心吃饭了,七王爷对她很是关爱,他还说他小时候哄过她。想到这里瑶光两行泪水直流。
“父亲,那皇上就这么相信了吗?”沈重渲问,
“皇上说会彻查,可怜他的遗体已经装好停到太庙了,我们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镇北候感伤的说,两眼含泪。
“父亲,你…也要注意身体啊,”瑶光见父亲如此难过,心中不忍。
“唉,”沈兴阁叹了一口气。
“父亲,我看这上京这风雨暗涌的,只怕危险已经藏在暗夜里了呢,我们沈府也要做提防才是。”瑶光想了瑶又说,自从太后宴会上有了刺杀的事,她就知道上京绝不是一个让人睡的安稳的地方。这里有最大的皇宫,最高的掌权者,各个势力你死我活。明枪暗箭让人防不胜防的。这也是三哥沈重沛必须装病不来的原因。
“瑶儿,你何时懂了这许多?”镇北候看着女儿,发现她竟有如此独到的见解。
“爹,我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我是你的女儿啊。”沈瑶说,
“你懂这般事理为父也甚是开心。”镇北候说道,
“爹,你一定饿了吧,吃点东西,再想想七王爷的事。”沈瑶光缓了缓,给父亲盛饭盛汤。
“瑶儿,为父看到你这样,真是欣慰。”镇北候喝了一点汤。
“女儿自小在父亲羽翼下长大,被父兄保护着,举止随心,女儿才是要谢谢父亲能这般疼爱我呢。”瑶光说道,沈重渲见父亲如此疼爱妹妹,又想到他那么重视两个哥哥,自已天分才貌又比他们平庸逊色。瑶光一个女儿身,父亲还说她骑射俱佳。沈重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渲儿,你在想什么?怎么不吃饭?”镇北候看着儿子不动碗筷发呆深思开口问道,
“我只是想到七王爷那么贤明的一个人,尚且不能保全其身,心里难过。”沈重渲想了想说道:
“唉,这人算不如天算。实在是世事难料啊。”镇北侯说,
“也是,”沈重渲说着吃饭。三人怀着沉重难过的心情吃完饭,镇北才让他们先退下。他要整理一下思绪,也想着怎么让人在暗中调查这些事,二皇子萧玮之前虽有些英勇上战场打仗过。但凭他的脑子和胆量只怕一个人还做不出这些事来。还有那张进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些都疑点太多了,镇北候想,最怪的是皇上的不冷不热的态度。他到底会不会真的让大理寺彻底查清这许多事件。
只是七王爷那般光明磊落贤良的人却战死沙场还遭受这小人诬陷。真是让他阴灵不安啊。镇北候又难过了一下。不管怎么他都要给七王爷求一个清白,就算是拼尽全力吧。
皇上把七王爷谋反一案交给大理寺,大理寺查了一个月,查到确实如此,罪名成立,证据确凿。皇上很是悲愤交加。把七王爷灵柩葬到城外的一座荒凉山上,不让他葬入皇陵受香火供奉。又派人捉拿萧廷正法。
在城门门将南枂俘虏和张进等人全部砍头示众,张进自从那天被关入大牢知道难逃一死就想咬舌自尽,可是却没死只是不能说话了。他跪在城门台上被行刑的时候一直摇头拍地痛哭流涕惨不忍睹。迷途知返,便没处死,只说秋后流放三千里去那海疆蛮荒之地。
上京民众百姓议论纷纷,只说七王爷是忠臣良将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来,他们欲往皇宫闹事让皇上严查。皇上只得让御林军等人派兵镇压,所有出头闹事的格杀勿论。民斗不过官兵强压。百姓才无不惋惜气愤的散回家去。
镇北听到这个消息连忙坐马车往皇宫去。求见皇上。
沈瑶光在府里焦虑的走来走去,爹爹已经去了一上午,连个消息都没有人也没回来。她有些担心父亲。皇上现在正是气头上,触犯龙颜出什么事就不好了,她紧张不安的想。早饭也不想吃,她没有任何册封,太后皇后不喜欢她,她又不进宫去看,再说现在去了也不一定进的去,除非有人带她进去,她想着。心里有了主意,萧珩成年之后皇上就给他封王在宫外赏了他一座王府,让他住那里。她叫上景兰一起坐上轿子往王府去。
到离王府远点的地方,她看到门口有辆豪华蓝色的八宝大轿子,还有许多护卫家丁在旁边看着,其中有一个正是那相府的管家,她之前去相府赏花倒是见过。难道洛丞相也来找萧珩有什么事?瑶光想,她让车夫将轿子停在远点的地方,她跟景兰下来悄悄再走近些。在旁边一个拐弯的地方等着。想等他们走了再进去,爹爹跟洛丞相不和,她也不好当面碰上。
“小姐,这大热天的你站着累不累,我给你找个地方坐下,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来,”景兰看着烈日当空的太阳,怕瑶光中了暑气,
“我没事,”瑶光说,主仆二人等了半个小时,看到有人出来了,还真是洛丞相,还有他的女儿上京第一美人洛云裳。萧珩也出来相送,几人在门口又说了些话,站得有点远,瑶光没听清,洛丞相说完就上轿子,洛云裳在后面也跟着上去,走到轿边上却脚下一滑差点摔着,萧珩在旁边看到了连忙紧紧的将她扶住,又小心扶着她上轿子,她轻声细语粉面含春的向萧珩道谢说道:“四皇子待人真是温润如玉。”
“举手之劳,不值言谢,”萧珩说,洛云裳微微笑着,正想将轿帘放下,突然眼角余光看到了沈瑶光和她的丫鬟站在不远处的一个拐弯边。她装作若无其事。又下轿子走到萧珩旁边,
“这天气真是炎热非常,四皇子拿着擦擦汗吧。”洛云裳拿出一块绣有白云图案的锦帕递给萧珩,美人如此盛情美意,萧珩一时不好拒绝。便伸出手收下了。洛云裳满意的笑着又坐回轿子里,跟洛丞相打道回府。萧珩也放进去。
“小姐,”景兰看着瑶光,知道那一切她都看在眼里了。只见瑶光目光怔睁的,额头有些细汗,眉头微锁。
“我没事,我们回去等爹爹的。”过了一会瑶光说,深呼吸了一口空气,她感觉心里有点堵得慌。鼻子有些酸楚,
“我们不去叫四皇子一起进宫了?”景兰小心的问。
“不去了,”瑶光说,主仆二人走到轿子那里上轿回府。
回到府里的时候听家丁说镇北侯安然无恙的回来了,瑶光自是开心,连忙跑到父亲房里看。镇北侯双手交在背后,面色阴沉,表情凝重。似乎心中的忧愁有几千万重般。他站在窗边看着午后清风缓缓吹过树木绿叶。阳光明媚。
“爹,你回来了,”瑶光开心的上前冲到父亲的怀里抱着他。
“瑶儿,爹没事,你刚刚去哪里了?”镇北候看到女儿如此缓过神来假装笑了笑问,抱了抱她。
“我…我跟景兰去街上随便看看有没有新的胭脂水粉。我的胭脂快没了呢。”瑶光找了个借口说,
“哦,没了,那就多买些,我女儿就是要漂漂亮亮的。”镇北候笑着看着她,笑容渐渐怔住,瑶光脸色好像有些不对。似乎有什么事儿,
“你刚刚怎么了?”镇北侯问,
“我都说了,真的没事,爹你别老是刨根问底的好不好。”瑶光撒娇说。像小时候被他抱在怀里那样,伸出手指数他的眼睫毛。
“一根,两根,三根,爹,你的眼睫毛没有以前那么密了,我以前都数不过来,现在一眼都能数尽了。”瑶光数着数着突然说。
“你啊,都长成大姑娘了。怎么又像几岁时那般,”镇北候宠溺的捏了捏女儿娇嫩的脸庞无奈说道,
“我长得再大也是你的女儿,我要一辈子在你身边,像一枝女萝一样一辈子依偎着你才好呢。”瑶光收回手说,
“好好好,真拿你没办法,”镇北侯笑着。
“瑶儿,叫上你二哥,我们一起买些香纸纸钱去城外山里祭拜七王爷。他回来了这么久,我还没去看过他呢。”镇北侯说,瑶光犹豫了片刻就转身出房门去叫沈重渲。
“爹,你难道不知道皇上下令不许任何人去祭拜七王爷?你这不是故意跟他作对吗?您老是不是糊涂了?”沈重渲进来又惊又急的问。
“七王爷绝不是那样的人,他府里被封了,唯一的儿子又逃亡在外下落不明的,身后事荒凉,我怎么能不去看看他,”镇北候说。
“可是皇上有令啊,”沈重渲接着说道,
“爹啊,他不想去就算了他怕被连累,我就跟你偷偷去吧,我们让几个护卫把风就好了。我们快去快回。”瑶光说道,
“听到你妹妹说的话没?没人性的东西,还不出去。”镇北候向沈重渲骂道,他几个儿子中这个儿子各方面都不太像他也不如两个兄弟,此时偏偏又是他留在身边。心里有些气。沈重渲看到父亲这样骂他便也生气的跑了出去。
沈瑶光和父亲买了些纸钱吃食,带了几个随从。偷偷的去城外那慌山林里看七王爷的埋身之处。
他们出城走进荒山野林,只见那里杂草横生,荒无人烟,天边不时传来几声鸦叫,甚是哀苦,虽是烈日当头,却令人寒意增生。
瑶光和父亲走过去,见竟然有几十个士兵在那座低矮的坟墓前看守。
“你们是谁?皇上有令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也不许任何人前来祭拜。”一个为首的士兵看到他们便过来质问。
“这是镇北侯和小姐,我们要来看看七王爷,还不快滚开。”随从上前说道,
“小人见过镇北候和小姐,只是皇上下了死令,皇命难违,还请候爷离开吧。”士兵下跪行礼说,
“放肆,本侯要进去看看七王爷,再多言,先砍了你的头。”镇北候生气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士兵。
“这,小的…”士兵有些害怕额头出了许多汗。
“我们也不为难你,我们祭拜完就走,你只当没看到就行了。”瑶光上前说道,
“还请候爷跟小姐看看就走吧,七王爷这是大罪,我们也是逼不得已的。”士兵说,
“你起来,退到一边去,”镇北候说道,父女二人走上去。
坟堆就是几把黄土随意盖了棺椁,一块半新不旧的木碑。像是从街上捡来的一样。上面潦草写着逆臣贼子萧临渊之墓。墓前长了荒草,镇北候看着如此忍不住哭了几下,又将祭品摆上。沈瑶光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在坟墓前磕头叩拜。完了之后,瑶光走到一边,知道父亲有些话想单独说,
她走到边上等,拿了一根树枝正在地上无聊划着,像四周看了看,这里真是四面都是山,荒凉不已,虽是白天若是一个人待在这里,只怕也是会心生害怕的。突然,她看到一灌草丛好像在动些,像是有只山野动物在那里呢,她正想走过去看。又听得父亲叫她回去。她只得作罢。父女二人回府。
藏在街头不显眼处的地方,有人看到他们父女去祭拜,便连忙去萧瑜府上告诉他。
“镇北候果真去祭拜了?”萧瑜目光阴冷的问,又露出不阴不阳的笑容。
“千真万确啊,二皇子,小人亲眼看到的,他还带了他女儿沈小姐一起去呢。”那人说道,
“好,你再去坟墓那边看看还有什么人去祭拜,这次我要参他们一本,”萧瑜说,
“是,小人退下。”那人告退,
萧瑜想了想,觉得有些不放心,以免夜长梦多。还得再到牢里看看,于是叫了几个人和他一起往天牢那里去。
“二皇子,这什么风把您吹到我们人间地狱里来了。”天牢总管皮笑肉不笑的前来迎接萧瑜。现在这位二皇子可是从战场上得胜归来的,又发现了七王爷谋反的事。正是劳苦功高。他怎么能不多巴结讨好几句。
“上个月押进来的囚犯李良在哪,把他带过来见我。”萧瑜冷冷的问,显然这段时间他对这种示好已经见惯了不以为然。他一看到这五大三粗大总管脸上的刀疤更觉得厌恶,怪不得人家都叫他活阎王,天牢就是地狱,天牢连空气都蔓延着死亡的臭味,更不用想进里面去肯定是乌烟瘴气的。左边过道进去是几个专门用刑的房间,放满了各种刑具,什么木桩,烧得通红的一锅炭,一把把烙铁。钢钉床。看的人胆战心惊的。
不一会儿总管把浑身是血的李良带过来,看样子应该是对他用刑了,
“李大人,”萧玮上前说,
“二皇子,我照你的吩咐做了,你跟洛丞相可以把我家人放了吧,让他们远离上京。”李良小声说道,
“我当然会放,我还会放了你,让你从这天牢里出去,再也不用受刑,不用受任何痛苦了。”萧瑜皮笑肉不笑的说。
“多谢二皇子,多谢二皇子,”李良跪下磕头,
“你到阴间去谢吧,”萧瑜说着,旁边的亲随抽出一把锋利的刀,狠狠的刺进李良的脖子。顿时鲜血如注,李良在地上挣扎着气绝身亡。
“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吧?”萧瑜转身问旁边目瞪口呆的监狱总管。虽然他在天牢见过的死人数不胜数,可是这死法到底还是狠毒了些。
“知道,用刑太多,他扛不住就气绝了。”总管缓了缓说道,
“你倒是个聪明人。这个拿去喝些酒。”萧瑜拿出一包银子给递给他,总管伸手接了。
“我们走,”萧瑜便离开了。
天牢总管看了看地上的李良,有些不忍。
第二日上朝的时候,萧瑜果然拿镇北候去祭拜的事做文章,向皇上参了一本,
皇上怒不可揭的职责,沈兴阁只是叹气倒是没说什么话。
七王爷不在了,朝中文臣势力洛温丞相达到了巅峰。几乎是他说了算,皇上又信任他,萧瑜又战胜有功劳,加封临安王,给国家带来平定的意思,萧瑜自然是得意无比,从小他文才武学都平庸无奇,大皇子已经早早薨逝,所有皇子中他年纪偏长,可是却始终不得重视,只因她母妃出身并不高,是东临关外小国战败送上来的贡女,虽生了他到底也没封妃,现在还只是嫔位。父皇关心太子萧璟,看重萧珩,又宠爱年纪小的萧珏。只有他什么都没得到。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军功,又封了王,再也没人轻视他了,在朝中武臣权势他跟林将军是一样的了。
水涨船高,一时间,洛温和萧瑜府门口纷纷宾客如云。笼络不绝,有求官的有问好的,也有想攀龙附凤的,平步青云的。
箱子,来的时候几乎走满了整条街,为首的人是太傅和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他们欢笑着向沈候爷道喜,聘礼后面则是由大太监亲自拿的正红婚服和冠簪,他亲自交给沈候爷,沈候爷让景兰拿去房间给瑶光,无非就是皇上下圣旨,良辰已经选好三日后完婚。
“小姐,你看这婚服多好看,多华丽啊,”景兰高兴的说,
瑶光过来一看,婚服是云锦做的手感柔软又丝滑,上面用金丝线绣了明黄神鸟朱雀光彩流溢,做工精细,金冠凤簪,中间是一颗大明珠,两边则是金色的小细珠流苏。还有一块绣着鸳鸯戏水的石榴红四方盖头,沈瑶光觉得有趣,就把红盖头还在头上跟景兰玩。
这一天终于要到来了,此刻她心里想的却不是庭院里日光明媚,阳光懒羊羊的照映在院中的合欢花上,兰蕉叶里。当真是人间好时节。
是夜,瑶光正在挑灯看书,她在这里之后倒是喜欢上读书了。下人来告诉她让她去镇北候书房里。她跟着下人来到书房。镇北候心事重重的走到她旁边,放眉眼似乎有解不开的忧愁般。父女二人桌前坐下。
“瑶儿,有些事爹不得不跟你说了。”沈兴阁脸色凝重,
“父亲,你说吧。女儿已经长大了,也不能什么都不懂,稀里糊涂的度过日子了。”瑶光说,看着父亲这般,她也想为父分忧。
“如今局势动荡奸臣当道,七王爷又如此。为父与他交好一场,怎能忍心他含冤而死,我还要再进宫见皇上让我允许我彻查此案,那天去祭拜,看到他坟前荒芜,又承担莫须有的罪名。我心中很是难过。”镇北侯说,
“父亲,叔父自然是难得的贤明之人,只是现在这个情况,父亲何不再等等。”瑶光想了想说。
“再等等事情过去了,就淡了,人证物证也更不容易找寻。我年过半百的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想让皇上下圣旨允许我到南边去查查那里当时的情况。只是你和渲儿在这里我不放心,今夜为父找你来也是为了这个事。”镇北侯说。
“那父亲想让女儿怎么做?”瑶光问,
“瑶儿,珩儿为父看暗中观察过,他心思深沉,聪明绝慧,绝非池中之物。只是帝王自古都是三宫六院的,你又性子淳净。为父思来想去,你们终究不是良配,现在上京又频繁出事,那李良在天牢也不明不白的死了。你跟你哥哥今夜就悄悄回北幽,你跟珩儿还有三日后完婚,等你们完婚了就不好走了。等你成年了你母亲跟你大哥在北幽自然会为你重新挑个合适你的夫婿。”
“女儿听父亲的,”瑶光想了想说,
“珩儿这般模样,你就没有对他有一点眷恋答应得这么利落?”镇北候看着女儿问,他以为他们两个时常在一处,想必已经互相两情相悦了。可瑶光回答得却没有一丝犹豫。但是让他有些疑问。
“自来男子都三妻四妾的处处留情的,像爹爹跟娘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又有多少呢,女儿只怕没有这个福分遇上了。前几个月我去相府参加宴会,上京第一美人相府嫡女洛云裳,一舞惊人,倾倒城中万千权贵子弟。”瑶光轻轻叹说,
“跟她有何关系?”镇北侯问,
“她…想必表哥也是对她心生爱慕,前几天我去找表哥,见两人在府门口倒是聊得很投缘。走时她送了表哥一块她自已绣的云帕,父亲,不用我再说下去了吧。”瑶光想起那日在不远处看到萧珩和洛云裳相谈两人郎情妾意的样子,英雄也难过美人关啊。“女儿不求大富大贵,只愿日后能寻得一如意郎君,一心一意待我,夫妻二人琴瑟和鸣生死相依就好,”
“原来如此,”沈候爷心疼的摸了摸女儿委屈又故作坚强的小脸。他竟不知道他女儿受了这么多委屈,
“就算父亲不说,我虽对表哥有过爱慕之情,可我不愿嫁给不是真心实意之人,能离开上京我正求之不得。”沈瑶光说道,有些事能及时止损止盈也不晚。
“唉,”侯爷冥思遐想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拿了一块金牌给瑶光。
“爹这是?”瑶光接过来不解的问。
“这是西䢵国的王上林宗给我的,西䢵虽是个小国,却富饶物足兵强马壮,说起来,林宗是我的故交。”沈兴阁回忆着以前的事。
那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了,西䢵国日渐兵强马壮,他们又大造大量兵器招兵买马。那西䢵王带兵进犯上京城关十几座城池。抢夺他们的地区和物资。当今皇上和沈兴阁一起率领将士去讨伐西䢵。沈兴阁年轻时身手矫健,又会打仗,打了几个月,把他们推回西䢵,纷纷丢弃军甲,落荒而逃。沈兴阁追杀林宗到西䢵那片日落大漠里。那时林宗身边将士已经全部被杀光。拼尽全力与沈兴阁最后一战。可是他输了一招。被沈兴阁拿着长矛指喉咙就要取他性命。
转念一想,其实这个人也是个英雄英勇不屈。要是就这么在这荒无人烟的大漠中杀了他,心中有些不忍,于是他把顶着林宗喉咙的长矛收回。说道:“你走吧,我今日不杀你,但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一不许再进犯我大启城池地域,挑起战争,制造杀戮。”
林宗原以为自已必死无疑了,没想到这个将军却说要放过他一命。死里逃生。他感激不尽,说道:“在你我有生之年,我决不让西䢵铁骑踏入厉朝半步黄土。也不再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了。”
沈兴阁正欲要走,林宗说道,“恩人,我无以为报,不如你我就结为异姓兄弟吧。你若来西䢵,我定当为你效犬马之劳。”沈兴阁见他倒是知恩图报,便答应了,两人在大漠向黄天厚土磕了三个头,林宗又把他的随身令牌拿给沈兴阁说道,“这个令牌是西䢵皇族才有的,见了这个牌子,便可自由进入西䢵日落城。”
见他竟然赤诚相待,沈兴阁也是十分高兴。二人一开始还渐渐书信来往,只是后面听说他年轻时打仗留下的旧伤,时不时发病,人也不大精神了,才渐渐的断了书信。
镇北候从怀里拿出一块金牌给瑶光。上面印着一个林字,
“这…?”瑶光拿着金牌疑惑,
沈兴阁向她说明了令牌的来源。
“爹,这么珍贵的牌子,我还是不要了吧,你留着也有个念想,”瑶光把牌子递给镇北候,她过意不去,
“你听爹的话,你和你二哥今夜就偷偷回北幽,到时见了皇上我自有解释,”候爷看着女儿温和的说。又道,“若是日后有什么事,你拿着它去西䢵向林宗求帮助看看。他们那里的人重情重义,想来也不太会失信辜负人。”
“谢谢爹,”瑶光说,
“景兰你去叫二公子过来,”镇北候吩咐,景兰去叫沈重渲,瑶光他们等了会,
“候爷,二公子不在府里,我听他屋里下人说他去找四皇子下棋了,”景兰回来说,
“罢,罢,我这个儿子跟我始终不是一条心,或许他在反而坏了事,我也看出来了,他总是说北幽极寒,喜欢呆在上京呢。都是天意,”镇北候摇了摇头说。
“那爹,我要自已回去吗?”瑶光问,
“你就自已回去吧,带上景兰,她服侍你久了,你们也有了感情,我一会再让我的贴身随从张令带五百精兵护送你回北幽。从西门走,我会去打点好一切。”
“好,”瑶光说,景兰早已收拾好了包袱。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镇北候说着去牵了一匹纯黑的大马在门口,这马虽不是汗血宝马千里马的,但也能日行八百多里,又稳,
“好在来上京前你在北幽学过骑马,不然我也没办法。这个书信带给你父母和哥哥。”沈候爷说,瑶光骑上马坐好,镇北候又给她一包银子和一封书信,镇北候亲自牵马走到府外,景兰也拿着包袱跟上。门口早已站着张令,他正带着五百名精兵等着吩咐。
“张令,你跟了我也有二十年了,一直对我忠心赤胆的,我自然知道,现在我交代你,把小姐安全护送到北幽。”镇北候说道,
“候爷,你跟我们一起回去吧,上京现在奸臣当道,七王爷也身亡了,属下实在不想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啊。”张令跪下说,
“我们若是都走了,谁来为七王爷查案平冤,我和他深交多年,怎么能让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惨死了,上京不安全,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不放心我这两个孩子,必须让他们回北幽。我才放心些。”镇北候说道,
“爹,我不走了。我要在这里陪你。再说我这是逃婚皇上会怪罪你的。”瑶光在马上听到镇北侯这么说,忍不住哭了起来,跳下来。
“他会怪罪我说我,但不会因为让你逃婚就把我关入大牢的。你不要自责。”镇北侯说着擦去女儿脸上的泪水。
“这一路上就有劳你帮我照顾她了,小姐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镇北候转身对张令说。
“属下遵命,”张令说道,
“好了,快上马吧。”镇北候扶着女儿上去,
“那哥哥…”瑶光问,
“他回来了我再让他找个机会走吧,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呢。你们待在上京的时间久了。”镇北侯轻叹。
“那我们走了,”瑶光不舍的说。便景兰张令骑马在前面,带着五百精兵,飞奔而去。她了解父亲,若是她再哭哭啼啼的只怕父亲会更不放心她。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那竟是她和父亲最后一次见了。
镇北侯目光深远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越来越小,模糊彻底消失在黑夜中,他又轻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好几岁。他闭了闭眼睛。
三日后,原本该张灯结彩热热闹闹操办婚礼的镇北候候府,此刻却异常的安静,镇北候缓缓的起身洗漱穿戴整齐,他穿了深黑色华丽又庄严断重的朝服,戴一顶头冠。神色自若,
“爹,不好了,瑶儿不见了,都这个时辰了,她还不起来上妆,我去敲了三次门,景兰前面几次推拖说瑶儿还没起,我气不过,撞开门进去,房里哪里还有瑶儿的影子。”沈重渲急急忙忙的跑来找镇北候,却看到父亲没有穿喜庆的服饰,反而穿了庄严的正服。镇北候没有回他的话,
“爹,你在听我说话吗?宫里的人还有王府的人一下可要来接亲了。新娘子跑了这算怎么回事。我们跟皇上交代?”沈重渲又着急的说,
“你给我安静点,坐下。”镇北候看着慌乱的沈重渲威严的说,沈重渲坐一下又站起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又只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不断用袖子擦额头渗出来的细汗。却看到父亲两手交合在背后一脸镇定的站在窗口望着园子中的花草树木若有所思,走了三天,他们应该也远离上京了。沈兴阁想。
下人们此刻也在纷纷议论,知道今日是小姐大婚的日子,他们昨晚特地早早睡下休息,想着今日起个大早操忙做事。可是都快吉时了,镇北候却什么都没吩咐,只让大总管和他们说该干嘛干嘛去,丝毫没有要操办婚礼的迹象,小姐更是一早上都没看到人,景兰也没有过来传人去给小姐上妆。他们心中直犯嘀咕。
镇北候让大总管给他备了一辆马车,他要进宫请罪,
皇上威严的坐在御书房里宣见他。
“这么说,瑶光是真不见了?镇北侯府都找完了吗?她一个女孩子家能跑去哪里?”皇上有点微怒的问,但面上却不露出来,这句话的意思还有她一个人女孩子怎么能一个人跑了一定是有人帮她的,要不就是有人带着她走。
“都怪老臣平日太纵容她了,让她这般大胆,养女不教父之过,还请皇上重罚老臣。”镇北候磕了一个重重的头,看着像是被女儿气的差点发昏。
皇上目光如炬的看着镇北侯,心里在想,他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不知女儿跑去何处。只是就算他是知道的,又该如何惩罚他,说他女儿触犯天威违抗圣旨,把他关进大牢?可是他又表明了他是先是不知情的,正所谓不知者不怪,再者,人家女儿跑了正伤心呢,把他关入大牢也说不过去,他大儿子又掌握塞北边关几十万大军,手下更是还有许多孤狼之师,沈兴阁是把古老锋芒的利剑,旁边若是要动他,自身也会流血。自已强行把他留在上京这几年,他没有说过一句怨言,可他们都心知肚明,裂痕已经开了。
“唉,爱卿也是不知情,正所谓不知者无罪。罢了罢了,若是瑶光回来便罚她给她长个记性也好。爱卿起来吧,”皇上缓和了一下说,
“臣不胜感激,若是找得小女回来,老臣定将她绳之以法,押到皇上面前受罚。”镇北侯起身谢恩。
“只是珩儿那里…朕却不知如何跟他说,只怕要让他难过一阵子了。”皇上说,
“四皇子跟我二子重渲交好,若是让重渲委婉的去跟他说这件事,想来也不是不可行,也全了我的老脸。”镇北侯说,“小女触犯天颜,虽皇上宽宏大量不处罚老臣,可臣甘愿停发三年俸禄,”
“那就依爱卿所说吧。退下吧,朕这会子也乏了。”皇上用手抚抚额头,
“臣告退。”
镇北候出了大殿门,看着这蓝天白云晴空万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次到底还是得罪皇家了。却正迎面碰上前来面圣的洛温,洛温本想跟他打招呼却看他面色不太好,也没看他大步走过去,就不再说话。到门口让太监进去禀报皇上他来了。
“你有何事来求见朕?”皇上问,
“皇上,臣觉得这沈瑶光逃婚一事,并没有那么简单,”洛温说,
“哦?”皇上问,
“她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这兵荒马乱的,独自逃去外面怎么活得了,想来是镇北侯让她逃出去的,派人在城外迎接她也说不定。”洛温说,
“爱卿言之有理,接着说,”皇上说,
“跟皇族结亲是天下人求之不得的荣幸,但镇北侯他其实不那么看中名利,再说七王爷一案他一直想翻查,为七王爷证清白,”说到这里,皇上和洛温目光深长的对视了一眼。接着道:“镇北侯重情重义,臣认为他是有意将儿子女儿送出上京,自已则是在这里以身犯险的查案,相信不日,他就会在朝堂上向皇上请求,再次翻案。若是真被他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那我们精心计划的一切可就付之东流了,也会让天下人谴责。”
“镇北侯,他为什么就是不懂得委曲求全呢,”皇上阴狠的说。
“他是朝廷重臣,儿子手握重兵。我们自然是不能明着把他怎么样,但可以用计。他最是疼爱孩子,若是我们把控了他的孩子,他就不敢乱来。”洛温说,
“接着说,”皇上说,
“他身边还有一个二儿子沈重渲,若是我们说让他作为皇子伴读,让他进宫,沈兴阁他女儿逃婚了,相信他也不好再坲了皇子的面子。一定会同意,这样我们就把控他儿子了,再时时刻刻的派人盯着他,便可高枕无忧了,”洛温说。
“说得好,就这么做。我明日就宣旨让他儿子进宫。”皇上说,
“皇上,他是个精明狡猾的人,只怕他现在已经有所动静了,难道他岂能不会察觉到我们已经猜疑他的动机了,最好先发制人,现在就下旨。”洛温说,
“好,就依你所言,再派一队羽林军去。以防万一。若是他将儿子带进宫来。那也罢了,若是抗旨,那队羽林军也不用回来。留在沈府外等朕命令。”皇上说,就下了圣旨让太监带到沈府去,又拔了一队羽林军。
另一边,萧珩听完沈重渲的话,气的直大拍桌子,“她跑了?她一个女孩子能跑出京城吗?想必是有人带她走的。”
“我妹妹在上京确实没有交好的朋友,想来她就是一个人跑的,还拉走了我府里跑的最快的那匹马。我父亲已经进宫请罪了。”沈重渲看着平时温润如玉从不失态的萧珩小心翼翼的说。
“我要去找她讨个说法问个清楚,就算不想和我完婚,也该回来对大家都有个交代。这样算怎么回事?”萧珩查找随身佩剑准备出门。
“她肯定是昨夜就跑了的,我家那匹马日行八百里,她早已出了上京,我们都不知道她去哪?往哪个方向走。怎么去找?”沈重渲说,
“她肯定回燕云城了。”萧珩说,
“若是她回燕云城了还好,我已经写信给我大哥,若是看到妹妹回去,待她休息好就直接送回上京来的。”沈重渲道,
“难道我就什么都不做在这里等吗?”萧珩说,
“表弟,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她若是回来了,我一定第一时间把她押过来,任你处置。”沈重渲保证,
“你下去吧,我想自已静一静。”萧珩深吸一口气。
“那我先走了,你也别太生气了,我这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总是这么任意妄为,我爹又宠爱她,现在更是无法无天了。”沈重渲说完就走了,
萧珩拔出佩剑,胡乱的把屋里的东西砸了粉碎。看到桌上精致的同心锁时,剑却犹豫迟迟不敢打下去,他紧紧盯着那枚同心锁,扔下剑。把同心锁拿在手里看喃喃自语,“瑶光,你怎能这样对我,就是不想跟我完婚,也该说清楚我到底哪里不好,这样算什么回事,”
沈重渲回到府里,镇北候将他叫了过去,
“渲儿,你是不是很喜欢上京城的繁华和温暖的气候,我看你来上京的这些日子。和珩儿倒也处的开心。”镇北侯说,
“我们是表兄弟啊,爹,”沈重渲说,
“不管你舍不舍得爹都要跟你说了,你今天晚上趁天黑赶紧骑马独自回北幽去,实不相瞒,我前几天已经叫你妹妹回去了,她若是成婚了反而不好早,我原本也要叫你跟她一起走,可你偏偏在人在宫里和珩儿正玩的高兴。若是贸然去叫你,我又怕打草惊蛇让皇上起疑心,就让你妹妹先逃婚。现在我和你说明了,你今夜就走,”镇北侯说,
“爹,我走了,你要一个人留在这里?爹,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是我绝对不能走,不能眼睁睁的看你去犯险,现在皇上正在盛怒七王爷一案,他又忌讳。你还是先搁置吧。”沈重渲说,
“搁置,这件事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能让他就这么白白的承受这些耻辱诽谤。”镇北候生气的说,
“可是爹,…”沈重渲还想说什么,
“侯爷,宫里皇上身边的王公公下圣旨来了,在正厅,叫你去接旨。”丫鬟进来说。镇北候点了点头,和沈重渲两人一起到正厅接旨。看到府外跟来了一队羽林军,正整整齐齐的并排站着。心里暗叫不好,皇上一定是起了疑心想先发制人。
“公公,这是几个意思?带了一队羽林军过来将我府外包围,”镇北候生气的说,
“候爷息怒啊,这沈小姐又是逃婚的,现在又是战乱的,皇上也是担心候爷的安危啊。先接圣旨吧,”王公公说,镇北候冷哼了一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北候二子沈重渲,品行优良,天资聪慧。朕思索良久,决定让其进宫为皇子伴读,特宣旨意。”
“镇北候接旨吧,咱家这就带二公子进宫谢恩。”念完圣旨后太监说,
“我儿愚钝,不能为皇子伴读,”镇北侯起来,却没有接过圣旨,想把沈重渲放宫里把控他,暗里要挟他,他才不会上这个当,只是抗旨不遵也是罪,他思量着,只是如今这步棋却走不通。他们在上京的精兵也就几千个人,走也走不出去。
“你…你这是抗旨,”王公公气急败坏的说,
“是又如何?我明日上朝自会进宫谢罪。”镇北侯说。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好,好,我们回宫禀告圣上,”王公公气的手捏着兰花指的手发抖,便回宫了。门口宫里带来的那队侍卫却没走。一直柱在沈府门口。
“爹,这样一来,我们会有危险的,”太监走后,沈重渲说,
“我这一生沙场征战多年,又怎会畏惧这点危险他们想把你带进宫,就是想要挟我,不要想再进言查七王爷一案的事。”镇北侯说,突然转念一想,皇上为何这么忌讳有人查,甚至还要明里暗里的要挟他。看来七王爷的死确实是其中有诈。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与其被他们明里暗里威胁着,还不如来个鱼死网破,他也活了一把年纪了,只是却不太放心重渲,这可如何是好,府外又是羽林军监视着,镇北候感到为难起来。
“爹,你不用为难,我知道你再担心我,我是你的儿子,北幽的血性男儿,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沈重渲心一横说,他不想让父亲觉得他是一个软弱怕事的人,他已经十八十九岁了,如果是大哥只怕会直接跟父亲共存亡,如果是三弟,现在已经出去打倒那些羽林军了。他到底还是比他们无能了很多。
“好,你这样想,为父很欣慰,先退下吧,”镇北候说,沈重渲退回房里,
或许是为了给他思考的机会,或许是顾全他的颜面,抗旨后,皇上并没有派人来宣他进宫问罪,镇北候知道,那是皇上想再给他好好选择的一个机会,也是最后一次机会。他还不是完全泯灭人性,
第二日他像往常一样进宫上朝,那些御林军知道他是上朝,并不敢拦他,
“众爱卿可有本要凑?”皇上坐在正殿高高的龙椅不急不慢的问,目光却盯着洛温。他这是端着明白装糊涂。
“皇上,镇北候昨日胆敢抗旨,他女儿又贸然逃婚,损失皇家颜面,若是不加以惩戒,百官都如此行事那不就乱了吗?”洛温说,
镇北候心里清楚,洛温再精明也不过是皇上的一条狗,他做的事没有皇上的默许和示意,给他十个胆子,洛温也不敢这么公然开罪他。这是让他知难而退,给他下马威,
“镇北侯,朕好心好意召你儿子进宫陪在皇子身边伴读,这是莫大的荣幸,你为何抗旨,”皇上问,
“臣已经说了,小儿愚钝,不堪受用,皇上责罚,臣绝不敢有怨言。但臣今日还有一事比较请求皇上。”镇北侯说。
“哼,朕还没罚你,你倒是还要请求朕。”皇上气道,
“皇上,臣觉得七王爷一案疑点重重,七王爷宽厚贤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几十年来忠心耿耿,日月可鉴,定是有人从中作耿。陷害忠良,还请皇上明察,让七王爷在天有灵也能安息。”镇北侯声音如钟的说,目光凌厉的盯着皇上。丝毫不畏惧。文武百官交头接耳,议论起来,除了洛温的几个心腹,大多心里都称是,
萧瑜心中一紧,可不能让他再捅出什么来。
太子跟萧珩则是为镇北侯担心起来,这件事是皇上的忌讳,宫里早就不允许议论七王爷了。林将军其实也觉得此案有疑点,可是那天人证物证又摆在眼前。心里也开始犹豫的看着皇上。
“放肆,此案大理寺早就严查了,确有其事,你这是在忤逆朕。”皇上生气的喝道,汗毛竖起。
“镇北侯,你莫不是在怀疑圣上没有明察秋毫?”洛温说。
“洛温,你这个奸臣,巧舌如簧,颠倒黑白,残害了多少忠良,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你简直是朝廷的害群之马,”镇北候指着洛温说。若是他手里有把剑,一定会狠狠的刺向这个奸诈狡猾的人。
“你…”洛温气的说不出话来。
朝堂一下子吵闹起来,乱成一团。有的心里高兴,终于有人敢揭开洛温这种虚伪的皮了,洛温的心腹则是趁机讨好他,嘴里说道,镇北候真是胡说八道,
“安静,”皇上说,王公公早就出去叫外面的的禁卫军进来,他们带刀走上来,将文武百官包围着,
“还请皇上将七王爷一案翻查,臣愿意出一份力,效犬马之力。”镇北候接着说,
“此案已过,谁若再提,杀无赦。”皇上愤怒的说,
“镇北侯,你以下犯上,触犯天威。简直是大不敬,”洛温见缝插针得意的说。
镇北候又是失望,又是悲愤。二十年前,先太子自尽,对七王爷说,你们站错立场了,萧沧冥所谓的礼贤下士,所谓的圣明都是假的,你下场会跟我一样。说完拔剑自尽,
他们确实选错人了,他终于知道太子当时的怨恨和绝望了。
“哈哈哈,我们几个都错了,我们都选择错了,这是报应。”镇北候悲怒交加大笑起来。“临渊,我们看走眼了,如今报应上来了。”
众人不解的看着他,说的云里雾里。
“住…住口,”皇上有些慌乱起来,神色古怪。
太子和萧珩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想上前去看镇北候。看皇上这样,知道镇北候说了不该说的话,再讲下去,皇上恼怒。恐怕会有性命之忧。心里暗暗为他捏一把汗,想劝说又怕皇上多心。
萧瑜则是面不改色,洛温冷笑,
这件事触及了林将军的心事,那时他还只是个禁卫军统领。
“镇北侯,你可别说胡话了。”洛温说,
“洛温,你这个奸佞,我今日要为民除害。”镇北侯说着,快速往边上禁卫军走去,眼疾手快将一个禁卫军一把剑拔了出来刺向洛温。
“啊,”洛温慌忙的躲避,刚刚安静的朝堂又开始乱动起来,众人大惊失色。朝堂上公然拔剑指向大臣,这可是死罪,
“护驾,”王公公大喊,那些禁卫军上前前去制服镇北候,洛温躲在他们后面,镇北候打下了好几个,
“兴阁,你这又是何苦,”林邺将军痛心的说,
“舅舅,你快下剑吧,”萧珩担心。
“横竖要死,我今日要斩了这个奸臣,”镇北候说道,只是他到底年纪大了,力不从心,很快就被禁卫军团团围住了,
“真是老了,连几个黄毛小儿都对对付不了了。”他想,
“沈兴阁,放下剑来,”皇上叫道,
唉,堂堂一代王侯,今日却要死在这里,他不是没想过他的死亡,他以为会是在南枂的战场上,或许在北幽平静的老去死去,却是在这里血溅朝堂,而那个致他死刑的人,还是当年他们一起拥护他登上皇位的,
与其死在那些人手上,还不如自已动手干净,想着,镇北候将剑狠狠往脖子一抹,血流如注,倒在地上。死得其所。
“兴阁,”林邺大惊,跑过去抱着地上的镇北候,悲痛不已,
“舅舅,”萧珩叫,
“镇北候,”太子等大臣都跑过去看。
只见他脸色青白,已经死绝了。
堂堂一代王侯,就这么血溅朝堂,命丧黄泉。兔死狐悲。众大臣心里又是悲切又是寒心,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朝中死了两名重臣,有心软一点的大臣竟忍不住滚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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