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终没有说话,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刚才只是想躺一下,不知怎地就睡着了,还做了梦。
梦中虚虚实实,过去的痛苦之声拉着他不断去回忆那些往事,不停地反刍,反复地咀嚼。
他被随意的拉扯、摆布,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每次都像被鞭尸一样。
情绪剧烈激荡之时,就感觉有人碰了他,意识还未清明,凌厉的杀招已经使了出来。
他凝视着自已的双手,逐渐冷静下来。
他已经记不清自已有多少个夜晚,都需要苦苦挣扎一两个时辰才能勉强入睡,没有人知道他有多讨厌自已,多讨厌自已的身体。
顾九宁缓过劲后撑着身子坐起来,心中憋了一丝委屈。
忽然想到,若是谢昀手边有匕首之类的利器,她现在是不是已经挂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直冒寒气,心想以后再不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凑到跟前了。
所幸,她看出来谢昀并非真想杀她。
难道刚刚他是在发癔症?
稳了稳心神,她正要下床,就听谢昀终于发了声:“等等。”
顾九宁爬床的动作一顿。
谢昀看着她脖颈上的红痕,突然把手伸向她。
见魔爪又伸了过来,顾九宁下意识将身子往后一仰,显然还没忘记刚刚被对方掐脖子的情形。
谢昀手上一空,似是有些不满。
于是将手伸得更长,放在她后颈上,将她的头略微往后抬了抬。
脖颈处传来拉扯的痛感,少女眉头一蹙。
又搞什么幺蛾子。
顾九宁被托着后颈,下巴微微扬起,白皙纤弱的脖颈完全展露。
她眼尾微微泛红,几根睫毛因为泪水黏在一起,清丽的面庞上还有淡淡的水痕,这个样子……
谢昀心中一跳,猛地收回手,将目光移开。
他原本只是想看看有无伤到她脖颈处的骨头,自已却受到了视觉暴击。
顾九宁只觉这人莫名其妙,不动声色地将自已的脖子远离他。
以后要好好保护这片脆弱之地。
她就是好心送个披风,差点把自个儿送成了炮灰!
翻身下了床,她还是有点气不过。
将地上的披风蹬蹬蹬踩了几脚,一把捡起来甩到谢昀身上,没好气道:“给你买的!”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顾九宁脚步有些飘忽的走了出去。
她现在不想和这人待在一个房间里。
她想出去静静。
“吱呀”两声,门开了又关,房间里蓦地安静下来。
谢昀愣在床上。
少女的馨香似乎还留在床榻上,方才的一幕又在他脑海里闪过。
那纤细脆弱、绵软如缎的脖颈,如果不是自已还伤着,怕是……
他下床走到水盆边,准备俯身洗把脸。
手指刚碰到水面,便激起层层涟漪。
倒映在水中的面容瞬间破碎、扭曲。
他缩回手,静静盯着水面,直到水面再次平静,光怪陆离的骇人面容又恢复正常。
外面夜色沉沉,星辰点点。
吹了会儿凉风,顾九宁心情舒畅了些。
她要去找伙计再要一个席子和两床棉被。
客栈一楼的大堂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之前那个伙计在守着。
他昏昏欲睡地靠在柜台后的椅子上,偶尔抬头往门口看看,有没有新的客人要留宿。
忽然看到一个小姑娘过来,伙计顿时来了精神,尤其是看到对方脖颈上的红痕,他不由吸了一口气。
原来这对客人还有这样的癖好和情趣。
他脑袋里情不自禁地浮想联翩。
顾九宁看着伙计变来变去的脸色和时不时打量的目光,有些无语。
真没礼貌。
她拢了拢衣领,拿了席子和被子后立即回了房间。
回房后,她也没有和谢昀说话,自顾自地打起了地铺。
脖颈应是没伤到骨头,但还是很疼,像是早晨起床后落枕了那样。
连续奔波数日,加上刚刚的惊吓,她只觉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躺下再不想动了。
夜色幽深,一片宁静。
谢昀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各种想法充斥脑中,像是疯狂生长的牵牛花,缠缠绕绕的肆意绽放。
比如说,他刚刚掐住顾九宁的脖子时,为什么神志能顷刻间恢复大半。
他翻了个身,看到地铺上的顾九宁正睡得香甜,身上的被子歪歪斜斜的盖着。
少女的乌发柔软地铺散在枕头上,脸上未施粉黛,却带着自然的红润。
月光从窗棂的缝隙撒下,映照在她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柔美的光晕。
在他这样的人身边,她竟然睡得毫无戒心。
即使之前发生的事,仿佛也未能影响她拥抱甜梦。
鬼使神差地,谢昀下了床,来到了地铺旁边。
他歪头打量着顾九宁的睡姿。
她睡颜恬静而祥和,呼吸轻柔,鼻翼微微翕动,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似乎所有的烦恼都被抛在了脑后。
白皙如玉的脖颈上却有两道明显的红痕,看着十分……
碍眼。
再看她手腕上也有些红肿。
谢昀下意识抬手,在即将触碰到她时,整个人一顿,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面上似有疑惑一闪而过,转瞬又变得晦暗不明。
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挖出里面乳白色的药膏,他抬起顾九宁的手腕。
在碰到她手腕时不由一愣,随即神情猛地一凛。
69書吧
原来如此。
这人体内被中了子蛊。
所以才接近他啊。
许是太累了,顾九宁晚上睡得还算可以。
她本以为自已可能会失眠啥的,结果一觉睡到大天亮。
醒来时床上已空无一人。
她揉了揉眼,伸了个懒腰。
嘶,手有点疼。
一看右手手腕,还是有些红肿,不过比昨日好了许多。
她找来镜子看看脖子上什么情况,只见上面红痕半消,只余两道浅淡乌青。
这具身体娇娇嫩嫩的,随便一掐就一个红印子。
幸好她包袱里还有一件立领的衣服,可以遮挡一下。
不然就这样出去也太吸睛了。
拉开门,外面阳光正好。
她从二楼往大堂看,就见谢昀正坐在那里喝茶。
昨晚她后来想通了,谢昀掐她脖子应该是出于对危险的条件反射。
反正以后她也不会再给他盖披风了。
一定没有以后了!
心中腹诽完,她又笑眯眯地下楼和谢昀打招呼:“早啊!”
谢昀抬眸看着她脖子上的衣领,面上无甚表情,开口道:“结账,回去。”
按计划,今天须得赶回徐州知府那里。
“好。”顾九宁应声,然而她把全身上下摸了个遍,也没有摸到剩下的银票。
她钱呢?
不是,他钱呢?
怎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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