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个不称职的好朋友,甚至不知道健康已经上高二了,上次他说是学长,我理所当然的认为他留级了。
直到我在医院说:“没事,你好好养病,有时间了我就过来给你补习功课。”
他的爸爸妈妈很欣慰,疲惫的脸笑眯眯的,“你是哪个班的?我们家健康常说认识了个学文科的好朋友,不过我们家健康好像学的理科……”
“妈。”
郑健康喊了一声,阿姨就没再说下去。
我知道他们没有质疑我能力的意思,只是在这种场合,找点话说说而已。
我心里难受的很,趁着郑健康检查的间隙在医院里到处游荡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回事,电梯就升上了十一楼。
我没太注意,径直的就走了进去,咳嗽声此起彼伏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里是住院部,就是可以好几个人一起住的那种,和郑健康的那儿不一样。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好像正被世界追逐着离开,走廊越深,连那象征着一丝丝生命力的咳嗽声都越来越弱,还有人小声抽泣着。
我的心口忽然压上了一块巨石,眼睛不知道怎么的也有点儿模糊了,这里太压抑,我想赶快逃离。
可我不知道最尽头的电梯是直达太平间的,没看见旁边醒目的注意标识。
没有人知道这几个字给我的冲击,不是害怕,真正看到那个场景的时候,只觉得悲凉。
我用最快的速度回到郑健康的病房,用略微颤抖的声音一遍遍叫他的名字:“郑健康!……”
“干嘛?”
他扎着针的手正往嘴边送粥,听见我的声音就停顿了下来。
幸好他还在这里。
“没事、我先回去了。”
后面健康一直没来学校,我断断续续的去看了他几次,最后一次的时候他说:“我要回家了,我不想呆在这里,每天睁开眼就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儿,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眼神,我受不了了……”
他瞥头看着窗外,肩膀在轻轻的抖动。
我假装没看见他在哭,低着头仔细的削着苹果,用一种极为认真的态度,势必削出最完美的苹果的架势。
但我很快就看不清自已的动作了,削的越来越厚,恨不得半个苹果都要没了。
“喂!你怎么这么败家!”
郑健康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转回来了,大骂我的浪费行为,我赶紧消化掉眼中的泪,不敢让它掉下来。
“李安夏,你……”
“你要记得我这个朋友啊~” 郑健康尾音拖得好长,他认真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吊儿郎当的人忽然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和你说话。
说实话,到现在为止,我都感觉与他相识,成为朋友这件事如梦似幻,从我撞破他的“丑事”开始,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过三个月,奇妙吧。
我们的煽情在沈鹿远到来的时候停止了。
郑健康居然对他有印象,而且比我知道的早。
“初中的时候就听过你,你很有名。”
沈鹿远回:“彼此彼此。”
我问他:“你怎么来了?”
“你的朋友也算是半个我的朋友吧。”
郑健康来了精神:“传说中的爱屋及乌?”
沈鹿远没理他,自顾自的去开窗户,倒是我,直接愣住了。
“开玩笑的,我和沈鹿远早就认识了。”可能是我的脸色过于怪异,郑健康开口解释。
沈鹿远转过身来的时候眼神略过我一下,就和郑健康开起玩笑来。
“赶紧出院,咱俩桌球还要一决胜负呢,你别赖着啊!”
“来就来,谁怕谁啊。你等着啊!”
……
终于有我插话的机会,我赶紧问他俩之前的渊源:“你们这么熟,我怎么不知道啊?说来听听?”
“就是他球技不如我,记恨上了呗。”
“你可别扯了!”
他们俩七嘴八舌的,但愣是没说出一句有用的话,我也不想打破这欢乐的氛围,就没再继续问下去。
越来越接近冬天,白昼越来越短,天快要黑的时候,健康的爸妈帮他办理了出院,接走了他。
“再见。”
我根本不知道这句再见会不会变现,但让我难过的是健康没有回答,他一个字都没说,就上了他们家的车子,扬长而去。
很快我就连车屁股都看不见了。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已,鬼使神差的就拿额头抵着沈鹿远的肩膀,嗷嗷哭出声来。
他侧身站在我旁边,僵直了身体,一动不动,没有安慰我,也没说别的话。
直到我哭够了,他才问我:“你不是想知道我和他怎么认识的吗?”
我还记得那个关于健康的故事,就是初中那件事,但我没想到另一个主角是沈鹿远。
而真相和大家口口相传的简职相差百里不止。
“断交”这件事其实是郑健康主动的,因为沈鹿远因为和不那么健康的健康打球被父母痛批“不懂事、惹一身腥之类”。
他俩之前是很好的朋友,那时候的沈鹿远还没背上清南市中考状元这个头衔,除了那张逐渐出挑的脸会沦为同学的谈资,勉强算是籍籍无名。
郑健康在球场上出事后,两家的家长都去了医院,而沈鹿远的父母,看似在骂他,其实在骂郑健康。
沈鹿远极力的反驳无济于事,而郑健康,用沈鹿远的话来说,“不知道脑子是不是突然抽抽了”,当时就保证不会再和他一起玩了。
沈鹿远说:“我特烦我爸妈其实,他们总是打着为我好的旗号,其实干的事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风轻云淡的,我知道,这不是青春期那种名叫叛逆的行为。
就像他说“我知道他们是在指桑骂槐”一样。
后来,沈鹿远脑子也抽抽了(这是我私自认为的),没再理郑健康,但他说他是被郑健康气的。
然后在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口口相传的版本中,沈鹿远渐渐成了那个怕惹麻烦的人。
就算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怕惹麻烦的人,在议论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间还满是鄙夷,仿佛自已多清高似的。
但其实他们自已才是最糟糕的,只会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言论掩饰自已。
我正为他打抱不平:“他们真是太过分了,怎么不明真相就乱说。”
他看着我,似乎我这种行为很愚蠢:“三人成虎,这样的人很多,没必要多说什么。”
“可是……”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沈鹿远打断了我:“你当时被江姗她们传成高考移民不也什么都没说吗?”
这话简直让我自惭形秽。
其实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解释,我根本没那么豁达,只是他这样以为,我就只想假装是他认为的那样。
“呵呵、”我干巴的笑了两声,像是个冒领功劳的小人。
我不知道我们俩的速度居然这么慢,走到公交站台的时候天都已经黑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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