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五那天我才再见到沈鹿远。
他黑眼圈耷拉着,下巴上已经冒出了些胡茬,头发看起来毛躁躁的,双颊有些凹陷,不复往日容光。
“你哭什么,五天不吃饭死不了人的。”
沈鹿远还是笑嘻嘻的,但我真的怕他下一秒就晕倒在我怀里。
“你怎么出来的?”泪水从眼眶中流出后,少年清瘦的身影在我眼里清晰起来。
“我发现有时候我也不怎么聪明,不能从十二楼直接下,我可以到十一楼再出来的嘛。”
沈鹿远说着说着,眼神里居然冒出些神采,就像这是什么丰功伟绩一样。
我赶紧检查他有没有磕着碰着,他却将我箍进怀里。
“放心吧,脑子要留着记住你,腿要留着跑向你,胳膊要留着拥抱你,我保护的好着呢。”
我的心忽然变得轻飘飘的,很柔软很柔软,整个人就像淹没在蜜糖里。
年初五,开着的餐厅还不多,加上沈鹿远饿极了,我就带着他进了最近的一家面馆。清南好像到处都是面馆,还挺方便的。
两碗面,三下五除二就没了。
吃着他还不忘吐槽:“老头真是够狠的,说不给吃的就真的不给。”
我说:“委屈你了,将就吃吧,附近好像没什么好的饭店。”
“清南这边的习惯,年初七那些店才会开,不怪你。”
我心里正暖着,他冷不丁来了句:“没事,欠着就是了。”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明化?”
“明天。”
他挠挠头,声如蚊呐:“对不起啊,我只是让该受罚的人受罚,让你们家赔这么多钱不是我的本意。”
沈鹿远知道,我费劲巴拉的兼职,就是为了养活自已的。
我的心抽了一下:“你还要道歉吗?要是这样,我是不是要跪下求你原谅呢?”
他并没有接住我的眼神,只是淡淡的辩驳:“我就是觉得,让你这么辛苦,还是因为我。”
我很笃定:“不是因为你。”
“沈鹿远,这件事就是个意外,我不敢说我爸爸多无辜,也不因为这件事向你道歉,”
我听见自已的声音变得坚定响亮:
“就是因为现在的我已经确信,我和你,我爸和你妈,是两码事。”
他教会了我“一码归一码”,自已却陷了进去。
我知道这个泥潭是什么滋味儿,像沼泽,越是挣扎越是深陷,无视它的时候虽然不会彻底变好,却也不会变坏。
想要逃脱,是需要别人拉扯一把的。
现在轮到我拉他了。
我假装没看见他落进面汤里的那滴泪,将他的手拉过来紧紧握住:“沈鹿远,无论别人怎么说,我们只是我们。”
他抬起头来,终于笑了,话锋一转:“你回去之后,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打电话啊,又不是……”
我想起来他的电话已经报废了,这几天用的都是代楠的,于是紧急刹住车。
他伸手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放心吧,我再买一个就是了。这几天没联系你,是因为代楠的手机和我的充电器不适配,没电了。”
后面又补充了一句:“太不贴心了他。”
我说:“好,我回去等你,等你回去。”
沈鹿远像是想了一下,说:“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回明化算了,待在家里也是徒劳。”
“还是别了,陪陪你爸爸。别激怒他,照顾好他,但你也别傻乎乎的挨打。”
沈鹿远虽然没说过,但我知道他妈妈去世时,母子两个都还心怀龃龉,没有和解,可现在,他再也没有机会和他妈妈和解了。
他怎么可能不难过,以他的性格,肯定还在心里和自已过不去。
我不希望他和他爸爸也这样。
旁观者不一定都清,但当局者肯定迷。
安慰他的时候嘴上说着是好听,可我知道,自已心里多希望能被认可。
他也有一样的想法,正在为这件事努力。
沈鹿远是比我勇敢的,正和他爸爸抗争着,而我妈,还不知道我这边的一丝风声。
能把沈鹿远关五天,狠下心来断粮五天,足见他爸爸的态度多么坚决。
这样的态度令我不安。
我妈呢?估计会跳起来杀\/了我,再不济也是断绝关系的程度。
仔细想想,这条路上的每一块石头,都是绊脚石。
即使不知道合我与沈鹿远两人之力能不能将这些石头一一踹走,但我们决定坚守此刻。
我和他从面馆出来后就一直顺着大路走,累了就停下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
这个时间点人不多,几乎只有我们。
世界只有我们。
记不得多少次了,我们没有固定的目的地,却始终向前。
珍惜此刻吧,我告诉自已。
别说绊脚石了,就算深渊又如何。
“沈鹿远。”
我转过去看着他,丢掉所有担忧,使\/劲昂起头,趁着他扭头,朝着他的唇吻下去。
换我主动一次吧。
他太高了,我仰的脖子都酸痛了,有些动不了。
忽然感觉到他的唇咧向两边,他在笑,然后双手搭在我的肩上,微微使劲,我的身体不再这么板正后,他睁开眼看我。
“以后,我来将就你就好,你不用仰头,因为,我会低头。”
我不再恐惧被人看见。
努力的迎合\/着他,我的学习能力好像还行,不像前两次那么生涩。
沈鹿远好像还算满意,后来还夸我:“不错嘛,有进步。”
我回敬:“这不是你这个启蒙老师教的好嘛,我哪能拖后腿。”
沈鹿远愣住了,我甚至能看见他脸红起来的速度。
很快他就开始解释:“我真的,只亲过你,好像自然就会了一样,真不是因为有经验什么的。”
我哈哈大笑:“知道了知道了,我相信你的。干嘛这么紧张。”
他松了一口气:“以后别说这种有歧义的话,充满危险气息,怪吓人的。”
说实话,我真是无辜,明明是夸他技术好,没想到在他耳朵里变成了危险信号。
“我哪知道你这么不禁吓。”
他撇撇嘴:“要看什么人了。”
“我那是愿意被你吓。”
我问他:“你有没发现,我变了?”
沈鹿远蹙蹙眉,“你指哪方面?”
“脸皮方面。”
“是变厚了。”
我感觉到自已变得狡黠,假装凑近了他耳边问询:“这算不算是近墨者黑?”
沈鹿远一个机灵站起来,捂住耳朵后退了几步:“你干嘛?”
我被他过激的反应吓的一头雾水,看着像弹簧一样弹开的他满头问号。
他还在揉自已的耳朵:“你你、你不知道,对着男人耳朵吹气是很危险的吗?”
“我没有!”
“你有!我都感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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