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尔不是一个乖孩子。
关于这一点格拉尔从小就知道,但他努力去当那个乖孩子,为了什么呢?或许只是单纯为了哄母亲开心罢了。
在格拉尔的记忆中,六岁以后母亲就很少笑了,明明三岁以前母亲还会很高兴的拉着他试小裙子,很乐意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可不知道从什么起,母亲的笑容越来越少,直到消失。
年幼的他时常问母亲,“妈妈,你为什么不开心呢?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母亲眼含悲伤,温柔地抱起了他。
“没有,我们格拉尔这么棒,怎么可能会做错事呢。”
格拉尔问,“那你为什么不开心?”
母亲摸着格拉尔的头告诉他。
“因为曾经那个让我开心的人不在了。”
格拉尔仰起头,用他那惹人疼爱的大眼睛试图得到点什么情报,“是父亲让你不开心了吗?”
母亲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
后来,格拉尔才逐渐得知是父亲伤透了母亲的心。
因为他的好父亲,伟大的卡梅斯特家族的家主早在格拉尔三岁那年就出轨了。
而出轨的对象是家中比他小十岁的女佣。
那个女佣,格拉尔去看了,平平无奇的容貌,普通平民的出身,甚至于连脸上的雀斑都显得那么的平淡。
唯一的优势可能在于她还有那副年轻的肉体,父亲怎么会出轨这样一个普通的女人?
格拉尔不解,很疑惑,他认为这个女人无论是从家世,长相,交际等各方面完全比不上母亲,更何况母亲还这么爱父亲。
她会为父亲每天穿什么而操心,会在前一天夜里搭配好父亲明天的穿着,她会为因工作回家晚的父亲递上一杯热牛奶,她会为父亲的开心而开心,父亲的不开心而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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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时常和他说,他们青梅竹马的长大,她深爱着父亲,她已经习惯了父亲陪在她身边,她的身边不能没有他。
可惜的是,父亲不爱她……他爱的是那个女人。
父亲说,“爱是没有理由的。”
还记得他们吵的最凶的一次,母亲崩溃了,一惯精致的母亲当着父亲的面,把家中所有的家具,古玩全都砸碎。
她指着父亲的鼻子骂道,“我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同意你把那个女人领进门!除非哪天我死了,你们再去我的房间幽会!”
父亲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哄道,“奥黛丽,不用这么生气,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离开你的。她说她从没见过这么多精美的家具和名贵的珠宝,我只不过是带她来瞧瞧?”
母亲大笑。
“哈哈哈!这话你也信!赛伦!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此时的母亲完全没有当初的冷静,她像疯了般咒骂着父亲,她哭喊着让父亲滚!不要再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然后,她抱着年幼的格拉尔,泣不成声。
格拉尔心疼地看着母亲,却做不了任何事来帮母亲。
他只能不断地去擦拭母亲流下的泪水,“妈妈,不要哭,不要哭,我还在你身边。”
奥黛丽绝望地哭泣着,她摇了摇头,对他说。“没有用的,格拉尔。”
格拉尔不懂,他疑惑地看着母亲。
母亲的双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肩膀,他很痛,却没有反抗母亲。
母亲的眼睛牢牢地盯着他,就好像透过他看一个什么人,她的眼里充满了血丝,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整个眼睛。
她的长长的指甲他的肉里,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他说。
“格拉尔!如果你以后爱上了一个人,请一定让那个人成为你的所有物,不要让任何人抢走她!”
“答应我!不要像我一样这么可悲!答应我!”
格拉尔被吓到了,他完全不能理解母亲的疯狂,他只能机械的点头,试图唤醒母亲的一点理智。可是没有用,母亲母亲把他轰了出去,把自已关在房间里三天没有出门,他再次见到母亲时,见到的却是母亲早已冰冷的尸体。
女人的尸体,冰凉凉的,像一块巨大的冰块。
格拉尔摸着母亲的手,母亲的手很冷,指甲缝里全是血迹。他一遍又一遍地握着母亲的手不愿松开,他想用他的体温去温暖女人的身体。
可是没有用,母亲的皮肤僵硬且冰冷,他捂不热……
他抱着那具冰冷的尸体,哭了一整夜。可是无论他怎么呼唤母亲都再也回不来了。
他不相信母亲会自杀!她难道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活下去的理由了吗?那他算什么!母亲怎么能抛下他一个人躲起来,他该怎么办……
那个吵闹的晚上,格拉尔永远失去了他的母亲。
父亲把他的情人送出了庄园,自已回了家族老家,再不问世事。
父亲曾对他说,“我后悔了……格拉尔,我身边不能没有奥黛丽。”
后来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个午夜梦回,母亲的话死死地在他耳边萦绕,成为他无法逃脱的梦魇。
“格拉尔,如果你以后爱上了一个人,请一定让那个人成为你的所有物,不要让任何人抢走她……”“让她成为你的专属物。”
随着格拉尔逐渐长大,他遇到了维雅,再后来维雅死了,自那之后以后他再没有遇到过让他心动的人。
直到他遇见了凯莉亚,他的整个世界都变了。
他从未遇见这样的少女,她像一束阳光照进他干涸的心,她温暖的陪在他身边,无论何时,只要他回头,永远都能看见少女像小太阳般温暖的笑容。
他不承认,他爱她。
但她只能是他的,他步步紧逼,精心策划,终于让少女彻底沦陷,当他看见少女悲伤的哭泣,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袖时,他知道自已成功了。
她是他的。
他完成了母亲的遗愿,她成为了他的所有物。
可是!为什么?他又要失去她!他以为自已不爱她,可是他错了,他后悔了。
早在他拉着凯莉亚挡在身前的那一秒他就已经后悔了,可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去思考一切就已成定局。
他看见那柄匕首深深地插进凯莉亚的胸口,他的心宛如刀绞般的痛,在凯莉亚倒下地那一瞬间他彻底的慌了,他感觉自已好像亲手葬送了心爱之人的姓名。
他是一个浑身沾满鲜血的刽子手,他的罪恶下到十八层地狱也不足以平息他心中压抑的痛苦。
他要救她!他必须救他!如果凯莉亚没有醒过来!他余生都会活在亲手杀死爱人无尽的恐慌中!
就好像此时,他跪坐在教堂前,虔诚地祈祷。
他抬头问高高在上的神明。
“我想救我心爱之人,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神说:“你后半生的生命。”
他问:“那我还有多久时间?”
神说:“不足一年。”
他笑:“我愿意和您达成交易。”
神笑:“成交。”
与神达成交易的那一刻,格拉尔久违的笑了。
格拉尔揉了揉刚刚被伊诺打青的眼眶,笑着对伊诺说。
“你可以进宫去陪陪她,我想她现在应该不想见我。”
伊诺停顿了一会,叹了口气。
他问格拉尔,“你确定要我去陪她?这难道不应该你去和她解释?”
格拉尔从冰冷的大理石瓷砖站起了身,说道。
“这一点我无从解释,是我为了不让自已死选择放弃她的。”
“这本来就是我欠她的。我这一生不亏欠任何人,唯独对她,我选择抛弃了她。”
“我很后悔,当我回头望去,身后空无一人。我惊讶地发现我爱的人被我亲手弄丢了。”
伊诺冷静地回答他,没有丝毫被他感动的意味,
“因为这本来就是你欠她的。”
格拉尔苦笑一声。
“是,这本来就是我欠她的,我现在补给她,虽然我知道这一切都已经晚了,但是毕竟她还活着不是吗?”
“她还活着,于我而言,这就是最好不过的一件事情了。”
他抬起头,没去看伊诺的眼神,而是把他转向了天空。
那里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希望凯莉亚醒来的时候能看见这抹阳光。
至于他?
他不敢见凯莉亚,他怕看见凯莉亚失望的眼神,讽刺的目光,以及冷漠的表情。他无法面对凯莉亚,毕竟是他亲手杀死了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不是吗?
母亲,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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