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何文大家都叫我阿文,出生在上海静安区一个石库门的弄堂里,童年和所有70后一样,生活的没有约束。早晨收马桶的板车穿梭在本就狭窄的弄堂里,但却不显得唐突。每家每户各式各样的泡饭也陆续出现在各家门口,大家喜欢在门口边吃边聊。上海人的饱饭内容取决于昨天晚饭剩下了什么,大饼油条粢饭糕那也是清晨的主角儿。我就是在·这样一个具有上海特色的弄堂里长大的。
孙教授是我贵人也是我的邻居。孙教授其实是他的外号,并不是什么教授,只是因他是古玩界的“老克拉”。上海人对“老克拉”的定义是:博学时尚有风度有涵养具有社会人的气质,总之不是普通人,反正不简单。他不仅历史知识渊博而且散打也是他的强项,可以说是文武双全。外表斯文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是大多数女人喜欢的类型。可能我身上有和他相似的气质还有就是我对历史和古玩也特别感兴趣吧,从小他就喜欢带着我。我的童年甚至至今我都在他的树荫下乘凉。
读书对我来说是没有认真过的事情,在我们那个年代造原子弹的还没在大光明电影院门口卖茶叶蛋的赚的多,所以读书无用论对我们身处在改革开放初期的上海孩子来说影响还是不小。霹雳舞、迪高、交谊舞、港台天王、迪阿多纳、阿迪达斯、梦的娇是我们青春删除不掉的回忆。
2002年初夏,我坐在自已工作室里正喝着茶,华子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没说话坐在了我的对面,从包里拿出中南海放到嘴里点燃深深的抽了一口。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从我对他的了解知道他遇到事儿了。我拿过他平时喝茶的杯子,用开水洗了下放到他面前并倒上茶看着他。他喝了口茶放下杯子说:“阿文今天我打眼了”。打眼在我们古玩圈内的意思是看走眼了。我也喝了口茶问:“什么东西”?“一幅画,价格不高但挺窝囊的。”他看着手里的杯子说:“是开元地产的陈总,看上了一幅画叫人帮着去看看掌个眼。我感觉这段时间看东西挺顺所以就有点膨胀了,顺口就答应了。”说完低下头抽了口烟看了看我。我随手从烟盒里拿了支烟问:“多少钱拿下的?”华子说:“价格不高8万,但这脸上挂不住。”我身体微微前倾看着他问:“从谁手上买的?” 华子看了看我说:“张胖子” 。
孙教授两年前在家煤气中毒走了。这件事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个坎没过去,因为当时警方给出的定论是自杀。可我了解孙教授,像他这样的人是绝不会自杀的,并且当时他参与在一件看似寻常但水很深的一桩文物交易,所以我一直以为事情没那么简单,当时这件事中张胖子是中间人,因此我断定他一定知道些什么。现在又听到这件事和张胖子有关,于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抽了口烟问:“那幅画现在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华子说:“那幅画现在应该在陈总家里。”说完拿出电话给陈总助理小陶打电话,电话挂了后说:“现在去,陈总还在家看着画郁闷呢。”我掐掉手里的烟,拿起电话和车钥匙说:“走去看看。”华子慢慢的起身拿起烟说:“木已成舟,估计看了也没辙。”我没说话和他一起向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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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车就停在门口,一辆白色切诺基,因为我经常喜欢到处旅行户外所以硬派越野对我来说是首选。华子打开车门上了车打开车窗点上了一支烟,转头说:“你说陈总现在会是什么情况,我都不好意见他。”我说:“先别急,看了后再说。”车开至安福路在一个僻静的处华子让我靠边停车说:“到了。”并用手指了指前面的老式别墅说:“就这里。”我下了车跟着华子朝着老别墅走去。别墅外墙是水泥的老上海老别墅的范儿,墙上爬满爬山虎,让这座老别墅显得稳重而古典。
按了门铃后开门的正是助理小陶,小陶长波浪1米7左右,紧身的衬衣把身体的轮廓凸显的格外立体,黑色一步裙把她的下半身包裹的非常有线条,从上到下性感而不浮夸,标准的高级白领的气质和穿搭。小陶礼节性的说:“有劳你们跑一次,陈总正在里面郁闷呢。”小陶顿了顿又说:“其实陈总郁闷的不是钱,而是他对吴老先生的画格外喜欢,一直想收一幅他老人家的画。”我没有搭话随着她走过花园把我们请进了客厅。进了客厅我随处打量了一眼,看得出陈总是个好古之人。清中期的黄花梨雕花大屏,屏后一圈博古架,架子上的东西都是打开门的好东西,一眼就见真。客厅中间是紫檀的榻和四把圈椅,一看就是古物,中间是一个紫檀的大茶几,茶几上放了一幅幅面不大的菊花图,我想他们今天收下的应该就是这幅画了。
陈总看到我们非常礼节的请我们坐下并说:“华子兄弟古董圈玩,总会有打眼的时候很正常不用太介意,就当交了学费。”华子有点不好意思的站起来说:“陈总,这次是我的问题,是我自不量力,早知这样我应该把我兄弟叫上,唉都怪我都怪我。”随着华子的介绍陈总礼节性的和我握了握手说:“这位小兄弟是?”华子说:“这是我兄弟,古玩行里可是个老手。”陈总看了看我说:“喝茶喝茶。”看的出他刚吃了瘪心情本来就低落又看我如此年轻明显没有太把我放在心上。这些虚的东西我倒不在乎,其实我心里对张胖子牵线的这幅画一直惦记着所以随口说:“陈总,桌上这幅画是不是就是你们今天收的,可不可以让我看看?”陈总客气的微笑说:“当然。”我站起来,慢慢的走到前面,弯下腰用手轻轻的在画面上过了一遍。其实我在进客厅寒暄的时候就已经看了几眼这幅画,那时心里就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现在近距离仔细看再加上用手感受了一遍,我心里基本上有答案了。理论上也没有多神奇,只因在古董圈待久了,经手的东西多了,看的多了所以完全是一种习惯上的反应。现在字画造假手法颇多,其中揭画术就是一种让人真真假假难辨真伪的技艺手法。所谓揭画就是将一幅真品一揭开为二。在宣纸的制造中有一种宣纸叫作“双宣”,“双”并不是两层宣纸的意思,而是多层加厚版,这样子的制纸技艺就是为了让纸张可以保存得久远一点。但纸张是具有渗透性的,虽然是加厚的宣纸,但是只要作画,那么一定会有墨渗入到下一张,而厉害的揭画大师是完全可以将这些画一层层完好的揭下来,这就给字画造假的人提供了得天独厚的造假条件。这样子的作假手法其实也可以说是最牛的文物造假,将一张名家字画揭下来一分为二甚至于三四,每一层都重新装裱,然后当作真迹去卖,这样就赚了几份钱,但其实都是真迹!让人无法分辨。如果造假诺贝尔奖、终身成就奖,我想造假界可以拿到不少。
可是面前的这幅画是赝品但为什么会让我有这样的感觉我也有点奇怪。刚才在近距离看画时,我总感觉画中的几处有过分晕染的痕迹,刚开始以为是仿者在作画时不小心为之,但现在越看越觉得不对,于是我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我抬头看看了陈总犹豫了下问:“陈总,如果这幅画毁了您介意吗?”陈总疑惑的看看了我又看看了华子说:“这位小兄弟有话请直说。”于是我把刚才的想法说了一遍并继续说:“我总感觉这幅画下面有东西,如果陈总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揭开看看。”陈总看了看我说:“对这幅画而言我并不在意它的价格,八万元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只是对吴老的画有情结而已,现在既然已经如此那也就无妨了,如果能有其他的收获也不错。”我拿出一根烟点燃抽了一口,对陈总说:“给我准备一个大桌子,一盆水,一把狼毫刷,一把美工刀。”陈总听后吩咐小陶按照我的要求准备一切。在小陶准备东西的时间我们就边喝茶边闲聊,其实我并没有注意听他们的聊天内容,我的脑子里一直在想一幅赝品为什么会有如此奇怪之事,有什么理由让一幅赝品如此复杂,想着想着我觉得只有一种可能性比较大,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翻盘可就翻大了。但我嘴里没有说。二十分钟过去小陶过来说:“陈总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陈总看了看我,我掐灭了手里的烟说:“开始吧。”
我站起身走到画前小心翼翼的卷起画,小陶将我们带到了二楼一间书房,我将画慢慢的铺开,并从包里拿出一瓶药水将其滴入早已准备好的水中静至10分钟,用狼毫沾水轻轻的刷在画上,一层一层将其润湿。干这种活儿心一定不能急必须稳住心态,不然一不小心就会将整幅画撕毁。陈总和华子在边上也没有说话只是抽烟看着我。我控制着自已的呼吸尽可能让自已的手保持稳定,拿起美工刀从画角慢慢切入,一点一点向前推进,这个时候呼气都不能太大,必须保证手和心的完全稳定。这样的状态几乎持续了三个小时,终于完全脱离。这时我心中的喜悦已无从比喻,其实在进行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我已经压制不了自已的心跳了。陈总和华子看着我脸上的表情焦急的等待着我的反应。
我放下手里的工具点了一根烟说:“陈总,恭喜你。”华子在一旁也一头雾水说:“阿文,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跟我们说说。”我抽了口烟说:“我看过一些资料,上面写道在战乱时期或特殊时期,有的人为了保护一幅珍品会叫人临摹一幅赝品,将其付在真品之上,让人误以为是一幅没有什么价值的赝品,如此可以不遭人侵占并完好的保留下来。”我顿了顿说:“所以。。。。。”我话音未落华子就接了过去:“你是说我们这幅就是你说的这种情况,那照你你这么说下面这幅是真品?”我看了看陈总和华子说:“是的。”陈总听后走到画前说:“你是说下面这幅是吴老的真迹?”我走向前说:“没错,这幅为秋后晚菊图,无论从纸质、墨迹、起笔、收笔都没有问题是吴老的真迹。”陈总说:“你是怎么知道下面还有一幅画?”我抽了口烟说:“因为两幅画是同一题材,仿者是用1:1的大小临摹的,但再怎么临摹都不可能每一笔都在同一个位置上,总会有细微的偏差,所以我在看画时总感觉有很多地方墨迹水化严重,但现在想来是底画于上面的仿作错位而导致的现象。其实当时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华子说:“阿文你太厉害了,这次看来我们翻盘了。”我说:“这还是个大盘,这幅秋后晚菊图是吴老晚期的鼎盛之作,价值不菲。但我奇怪的是,就算是赝品可是张胖子他们是把它当真品在卖,为什么出价那么低?”华子说:“也许张胖子他们也是个傻X,他们自已都不知道这幅画的真品值多少。”陈总走过来说:“华仔你要好好给我介绍一下你这位朋友,年纪轻轻居然对古玩如此老道,厉害厉害。说实话,我刚开始真没看好你,看来是我以貌取人了,大哥给你赔不是。”我笑了笑说:“陈总客气了。”华子笑着说:“阿文你可是救了我,不然我以后都不好意思见陈总了。”“今晚我请二位在醉仙阁吃饭,二位一定要来。”陈总拍着我的肩膀说。我和华子点头答应了下来。
寒暄了几句后我们离开了别墅,临走时陈总问我要了银行卡号说:“这次阿文兄弟让他不仅得到了吴老的真迹而且还翻了个这么大的盘,一定要给我们十万作为酬谢。”走出别墅刚上车,我的手机短信就到了,我一看十万元已打入我的银行账号。我说:“速度真快,钱已经到账了。”华子说:“兄弟,这次你算是把我丢的面子全找回来了,不然我真的不好意思再见陈总了。”“你不觉得奇怪吗?”我看了看华子说:“就算这幅画是赝品,但是他们卖给你们时是当真品卖的,吴老的画再怎么也不应该卖的那么低。”华子挪动了下身体说:“其实当时我就觉得他们是棒槌,所以想捡个漏,没想那么多,但现在想想确实有问题。”华子打开车窗点了支烟递给我说:“反正没吃亏,不想那么多了。找个地方喝个咖啡晚上和陈总吃饭。”我点了点头朝着我们经常去的上岛咖啡馆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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