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响,孟德斯鸠男爵雕塑的失主,他把齐熙的手机从张老师手里拿过来,他盯着照片上的雕塑出神,眉头越拧越紧。
过了一会儿,他找出自已的手机对齐熙说,“这位同学,你能不能把这张照片发给我?另外,我冒昧地问一句,你说这雕塑是你妈妈曾经收购的,你知道她是从哪里收购的吗?”
“不知道,我妈妈去世后我才发现她买过这雕塑的。”
齐熙梳着齐肩的中长发,戴着近视镜,穿着体恤牛仔裤帆布鞋,一点都不像打扮个性十足的艺术生,更像是天天做题的书呆子,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家里就开那么家小店,不像是有钱的样子。
吴响看齐熙这么普通,紧紧皱着的眉头又舒展开来,不过是个傻学生罢了。
“你妈买的这对雕塑是假的,晚点儿我把真品的照片发给你看看。你妈没收藏过别的艺术品吧?”
“没经验的新手肯定会看走眼的,你们这些家庭出身的孩子啊,父母是不大识货的,把仿品当做真迹是很正常的事情。”
吴响话锋一转, “不过,你怎么只有照片?把实物带过来看看,我得指导指导你怎么辨别雕塑的真伪,以后可别像你妈一样分不清真假。”
他这话说得太冒犯了,齐熙明明说过她妈妈刚刚过世,她只是找老师鉴定下真伪,就被他这样直接评判。
齐熙对他的失礼一点都没生气, 说不上来为什么,吴响似乎有些恼羞成怒,但是他为什么恼因什么羞呢?
齐熙没说话,张老师可不想忍,他是齐薇店里的常客,齐薇是个温和有气质的老板,学生妈妈刚刚过世,吴响说话怎么明里暗里看不起别人啊?
张老师还没开口喷吴响,慢悠悠吃完糖水和小点心的王教授擦擦嘴,看看齐熙手机上的雕塑照片,他挠挠花白的头发,撇撇嘴。
“小吴啊,我以前跟你说过,你啊,还是得再沉淀沉淀。”
“你瞅瞅,这照片上的雕塑啊,我看是原版,比你那只有一个男爵的雕塑传神多了。”
“克劳德的雕塑作品有个特点,他弱化了结构体积,他喜欢使用印象派一样的笔触,强化雕塑的流动性。”
“你看这照片上的雕塑,男爵的神情庄重,不苟言笑,但是他的眼神却像是聚焦在他夫人拉蒂克的眼睛里,他夫人的雕塑也是一样,他们之间的感情深沉、浓烈。”
“而你丢失的那个男爵雕塑,我早就说过,那不是真的,是仿品,男爵的眼睛无光,他的上半身还有许多明显的雕琢痕迹,绝对不是克劳德的作品,你啊,就认了吧,那种没价值的赝品,丢了就丢了呗。”
王教授毫不留情地点评吴响丢失的雕塑,偏偏他说得头头是道。
“我说您老别管别人的事了,那雕塑是我去欧洲旅行时从一个庄园园主家收来的,四十万欧元买的,不可能是假的。”
吴响对王教授的话一点都不服气,“何况嘉亿拍卖行请专家们给我评估过,他们给出的底价是四千万,预计能卖到八千万。嘉亿是这几年咱们玉兰市最权威的鉴定机构!”
王教授嗤之以鼻,“专家?从哪个坑请到的专家?敛财的皮包公司组了个草台班子敢说它是权威?”
两人互不相让,眼看两人又吵起来,张老师赶紧打圆场,“哎呀,只有一张照片,能确定什么?实物都没看过,你们别争了。”
“齐熙,你这没有实物,哪怕有视频也好啊,只凭这一张照片,老师可不能断言这是不是原版真迹。”
“只有这一张照片,是我在整理妈妈遗物的时候发现的,我没找到雕塑,说不定我妈妈发现是假的,已经把它们处理了吧,我好奇妈妈怎么会买这东西,会不会被骗了。”
齐熙和张老师说话时,不动声色地瞄着吴响,吴响听到齐熙这么说,小幅度地舒了口气,他和王教授辩论时是站着的,这会儿他坐在桌子上,从齐熙带的点心盒里拿出一块曲奇。
“你家这曲奇味道还凑合,要是能用更好的原料就好了,这不会是人造黄油做的吧,以后可别用了有反式脂肪的,面粉用的是国产的吗?用法国的面粉最好,那更脆。”
别人请他吃的,他没花钱,他还点评上了?不满意他咔擦咔擦吃个不停,属他吃得最多,点评雕塑他好歹是专业的,评价美食?靠边站吧!
张老师在心里翻个白眼,“这你是不知道,我这学生家做的曲奇用的是进口动物黄油做的,不然奶香味能这么足吗?面粉用的是王后的软白低筋粉,还加了蓝钻杏仁粉,不然能这么酥松吗?”
张老师是不想再掺和这事了,想赶紧远离是非之地,“我这学生还有问题要问我,我先带她去办公室了,两位老师继续聊吧。”
他让齐熙把没吃完的点心都带着,他先回画室。
王教授和吴响争辩时掷地有声,齐熙送他几盒点心,他却腼腆地想要拒绝,齐熙说是张老师给他的,他才收下,他也不想再跟吴响讨论什么,拿了点心去找张老师。
齐熙也送了吴响几盒点心,吴响抬抬下巴,让她放在桌上,“放那吧。”
“吴老师,我们能不能加个微信啊?您刚刚点评的特别专业,前段时间我在咱们学院的毕业生展览上看过您的作品,您复刻的红山女神头像彩塑太传神了,我有好多专业的问题要问您呢。”
“呵呵,你这小姑娘识相,我喜欢你这样懂事的学生。那就加上吧。”
吴响说着这话,坐在桌子上动也不动,支使齐熙把他放在椅子上的手机拿给他,慢腾腾地解锁,让齐熙扫码加上了。
齐熙出了雕塑室,想起她叫钱臻徕在外面等着他,他人呢?
管不了那么多,她得办正经事,张老师在画室等他呢。
她进到张老师的画室,发现王教授和钱臻徕也在这里。
“小张,你知道的,我惯常不爱在背后批评后辈的,可这个小吴,你说说他一点专业素养都没有……”
“哎,不晓得院长怎么想的,怎么会让他参与苏河河东新区的公共艺术和雕塑设计项目?依我看,学院都不该聘用这样的人做讲师!就因为他在小什么书上发的帖子看的人多?”
王教授仍然义愤填膺,张老师也不看好吴响。
“消消气,王教授,您在意这些事做什么?没有真本事的人,迟早会露馅儿的。”
齐熙在小金书上搜了下吴响的名字,第一个跳出来的用户是“青年雕塑家吴响”,在雕塑这行业,三十几万的粉丝量在小金书上着实是个名气不小的网红。
吴响把他的小金书简介填满了,各种听起来响当当的名头和漂亮的履历全部叠加上去。
他置顶的笔记第一条就是他声称自已丢了价值八千万的雕塑的始末,点赞量巨大,全是支持他督促警方尽快找回失物的评论,没有一条负面的评价。
齐熙收起手机,走进画室,和张老师再次问好,她问王教授,“王教授,您说我拿的照片上的雕塑看着像原版,那吴老师的雕塑是……?”
“我和钱七爷的观点一样,我看他那个雕塑是个赝品!”王教授的声音铿锵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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