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卫生所，一路回秦村。
纪军涛不在，纪云程将两个巴掌大的甲鱼挂在棍子上。
逢人问起，就说是自家小妹抓的，语气别提多自豪。
回到家，纪研东将罗非鱼开肚清洗，剖出内脏。
浓稠的汤熬成米白色，加一点点米酒，周围的街坊邻居也能闻到味。
江素兰外出做手工活，到家时，纪研东正好将煮好的汤盛出来。
烟气缭绕，上头撒着小葱花，鱼肉散发着垂涎欲滴的鲜甜。
门口放着的东西太显眼，江素兰吃惊地看着桶里养着的甲鱼，一看就知道份量十足。
“这是打哪来的？”
纪研东和纪云程齐声应道：“抓的。”
“是小妹聪明，青蛙肉当诱饵，我们才能抓到这样的大货。”纪研东提议道：“改天把甲鱼杀了，炖个好汤，给乖宝解解口馋。”
“行！”
甲鱼难捕，行情卖的也贵。
但对于给小妹补身体这件大事上，大家意见统一。
一家子，恨不得能将最好的东西让给纪小初。
小姑娘咿咿呀呀地摇头，小嘴不乐意的微撅。
纪小初不喜欢吃甲鱼，壳啊爪啊什么的，一直没有尝试的勇气。
与其被吃掉，倒不如卖到黑市，肯定能有个好价钱。
纪研东看着小妹摇头晃脑的样子，不禁失笑。
满满的一碗鱼肉端到纪小初的面前，还有一碗分给阿妈，两兄弟就着汤分鱼尾。
大家坐在院子里，围着一张小矮桌吃饭。
纪云程时不时会出声调侃几句，逗的大家咯咯直笑。
一共两只大螃蟹，纪研东给纪小初蒸了一只，剩余一只留着明天。
此时，纪研东正专心致志的剥着蟹肉，一口一口塞到妹妹的嘴巴里。
一来二去的，倒有几分乐在其中。
江素兰没有和三姑六婆扯嘴皮子的习惯，也不清楚盛家昨天的事。
虽然鱼肉没有了，但鱼汤还有这么多。
这年头，有几家能喝上这么一碗鱼汤？
江素兰抬手招呼纪研东过来，让他将多余的鱼刺捞捞，把鱼汤重新热一下给盛家送过去。
纪云程大口吃着鱼肉，闻言，唾弃地呸了一声。
他想起昨天林英莲的恶臭嘴脸，一五一十地将盛炳荣偷吃白米粥的事情说给阿妈听。
江素兰的脸色越听越黑。
将手里的筷子啪的一下拍到桌面上，“她林英莲要是敢不赔试试！”
虽然阿妈面相长得阔静，不随便招惹是非，但一家子都是个护犊子的主儿。
听到小女儿被人欺负，她的脾气也跟着上来，恨不得能冲到盛家去找林英莲好好理论理论。
在又听到纪云程说盛全军已经赔了钱，这才跟着作罢。
江素兰冷声的哼着气，“只赔钱有什么用，饿的是我女儿，她林英莲倒是整了个现成的大便宜。”
江素兰坐下，将旁边乖巧吃饭的纪小初抱到膝上。
之前还不觉得什么，一听到这半个月都克扣了吃食，又怎么看怎么瘦了。
江素兰抓起宝贝女儿的小手打量。这不看不要紧，一看被吓一大跳。
斑驳的红晕像正在燃烧的稻草堆，索性旁边只是微微擦破皮，还没见肉。
中间最严重的地方青青紫紫的，别提有多吓人。
从小到大，纪小初很少有摔过这么严重的。
江素兰小心翼翼的放松了力道，但很快，又发现破了洞的裤子。
这回，江素兰脸上的神色算是彻底绷不住了。
她脸色黑沉的看着旁边的俩儿子，气氛安静的有些不自然，“有人跟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了吗？”
看着他们的表情，到底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江素兰不用听回答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皮糙肉厚的不要紧，怎么可以带着小妹去外面野着玩。
“出个门都能耍成这样，下次是不是就可以缺胳膊少腿给我带回来？”
听着阿妈的斥责，纪云程及时地出来打圆场，笑嘻嘻地拿起木头筷子给江素兰夹了块鱼腩肉。
“阿妈，消消气，我们给乖宝开药粉了，洗澡后再敷一敷，保管好得快。”
江素兰略显受用的哼声，又将纪小初往怀里抱。
估计是今天在外面和哥哥们玩累了，江素兰低头望着自家小乖宝困觉的样子，抬手擦掉她鼻尖的泥。
当初一群婶子天天在耳边念叨，说她女儿出生的时候，是带着不祥征兆。
不仅害得生了两胎的她莫名难产，以后养大，还会给纪家遭难。
现在想来，全是无稽之谈。
都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小宝贝，哪个母亲舍得扔下自己的孩子？
江素兰在纪小初的脸上亲了亲，正想将她抱进去哄着睡觉。
门外有敲门的声音传来。
纪家的门是用两个大木板做成的，上面有纪小初攥着小刀划着玩的痕迹，锁门的地方设了个正方形的探视孔，一双眼睛正往院里看来。
“弟媳，是我，把门开开。”纪军涛明显是看到了江素兰，招呼了声。
纪研东和纪云程相视一眼，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罗非鱼汤上，心中都只有一个想法：蹭吃蹭喝的来了。
江素兰开门的声音是特地放轻了一些，纪小初趴在她的肩头刚睡着。
只是还没进门，大伯的儿子纪宏康就吼了一声：“婶婶，你这在吃什么啊，香死我了！！”
昏昏欲睡的纪小初吓得一激灵，不得已被吵醒，眼眶也被吓得红红的。
纪云程哪能没有注意到妹妹的反应，心里隐隐憋着气，将最后的鱼头舀到碗里。
纪宏康一冲进来，就看到了纪云程盛鱼肉的动作。
他的语气略带鄙夷，“堂弟，你该不会是不想给我，才装这么多吧？”
他不客气的拿起勺子在鱼汤里面搅和一下。
就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小块鱼肉，好东西都盛到纪云程的碗里去了。
纪宏康暗暗的撇嘴，自发的去厨房拿碗，把搪瓷盆剩余的都捞了个干净，后面进来的堂妹只有点鱼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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