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智和谭润结婚后,俩人搬到老恒家的东厢房,与当年友仁房子同排的两间房子里住。夫妻恩恩爱爱,到第二年入夏,生下一个男孩。一家人自是高兴,尤其耿婶,眼皮子底下有了大外甥,心里甜得每天跟吃了蜜似的。
两个多月后,一场特大暴雨打破了平静的生活。那场雨从六月十三开始,雨线如过筛的沙粒一般,不大不小的一直下了五天半,所有露天之物都浸透了雨水,大地像一块吃满水分的海绵,再也渗不进一滴多余的水了。
到第六天中午,忽然拨云见日,太阳露了一下脸,许多人都松了一口气。但经验丰富的老人却说:“坏了,这是在‘晾晌’,古话说‘晾了晌,下一丈’后面还会有大雨呢!”
果不其然,到下午,先是东南方阴云密布,接着就是天空如墨,雨,再不是那种筛砂般的雨线,而是天河决堤,如瀑而泄,又一直下到第二天傍晚才停下来,整个华北变成一片汪洋。
祭天台背靠虎坨岭,是有名的高岗地势。山洪顺着各条沟涧咆哮而下,村庄的民居虽然没有被淹没,但是许多人家的房子禁不住长时间雨水冲刷,或是墙壁倾斜,或有房顶倒塌,出现不同程度的损坏,需要修补。
村里最严重的损失就是牛道沟的土坝被冲毁,合作社初期投入的巨量人工,全部化为泡影,再也不能蓄水聚洪,用于抗旱点种了。
其实,对祭天台甚至整个北方而言,洪灾确实能造成一时巨大的损失,但旱灾的威胁却更持久,几乎是三年两旱,特别是春天和初夏的播种季节,几乎每年都是干旱缺水的。所以兴修水利,才是这里保证粮食收成的永恒话题。
原有土坝被冲毁后,村干部开会总结了经验教训,决定新修一座更加结实的大坝来替代。
刚出正月,新上任的支部书记张幸,就带领有建筑经验的蔺友智和蔺英卓,到野外实地勘察,选择更合适的坝址,确定打坝的方法措施。
祭天台村西、村北主要有万年沟、牛道沟、干河套三条沟涧,都是虎坨岭、双峰山一带不同方向的洪水多年冲刷所致。每一条沟涧沿途大多是土岸,打坝容易被冲毁,这也是原来牛道沟土坝毁于洪水的主要原因。
只有万年沟和牛道沟下游汇合,进入大庙沟后,有一段石峡,这里紧靠村西龙王庙,就是传说中龙母奶奶生下小龙的九龙潭和搁子堂。
三人在大庙沟进行了仔细的测量后,蔺英卓说:“只有在这里建水坝才好,沟涧两边都是石岸,沟底也是整块的石头山根,修坝以后既结实又不漏水,可以形成一个长二百米、宽三十米、深十米的小水库,供咱们村春天点种用水绰绰有余,还能把周边的地块变成水浇地。”
友智补充说:“但打坝不能用黄土,必须用水泥石块浇筑,还要在沟底和两岸开槽,让坝体深入进石槽中去,再用钢筋水泥筑牢。”
“水泥、钢筋我们可以向上级申请支持,所用石块怎么办?”张幸说。
“咱们具体的坝址就定在九龙潭下端石峡最窄处,这里宽不足十米,深也就是十三四米,坝体不大,省工省料,所用石头开槽时清理出来的碎石就基本够用了。”友智说。
“好,这个方案好。还有其它问题吗?”张幸问。
“还有一件事,就是石坝要打成弓形,弓背朝迎水的一面,这样石坝会更加结实。”蔺英卓又补充道。
“另外一点咱们也要考虑到。”张幸眨眨眼说,“打坝后原来搁子堂旁边的道路就变成了水面,人们怎么走路呢?”
“这个好办,我们把石坝顶部用水泥筑平,形成漫水坝,洪水大时水就会漫过去,平时坝顶还可以作为道路通行。”友智胸有成竹的说。
“好,今天咱们在大庙沟筑石坝的方案就算定下来了,下面你们两人再算一下需要多少钢筋、水泥,需要上多少人工。然后预留半月的准备时间,开春后咱们就施工,具体由你俩负责,人工从各生产队抽调,雨季来临前一定要建成蓄水。”张幸说。
看来,这个新支书张幸,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
惊蛰过后,冻土融化,上面给祭天台村调拨了筑坝的钢筋水泥和开槽的炸药,施工正式开始。
和此前建设新学校时一样,由蔺英卓主要负责管理工程的规划和材料,友智带人施工,二人配合默契。
开槽需要用炸药,友智外行,村里安排了蔺寅卯负责技术,这人曾在外地修水库时参加过爆破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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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智指挥着施工人员先在九龙潭两岸搭好木架,人们站在上面用铁锤钢钎凿出炮眼,蔺寅卯逐个炮眼装上炸药、雷管、导火索。每天傍晚下工前点炮炸石,第二天把炸出的石头清理出来,然后调整木架高度,继续打炮眼,装药炸石。一周后,两岸石槽完工。
又用了几天,沟底的石槽也开出来,之后开始砌石浇筑水泥坝体。
友智一边指挥一边亲自下手砌石,整个施工过程,争取不留任何瑕疵。经过一个多月的辛苦施工,一座长十米,高十三米,底宽三米,顶宽一米五的石坝筑成了。
石坝工程完成后,又在右岸悬崖上建起一间抽水机机房,机房成半悬空状态,看起来十分险要壮观。连接着机房还建了一百多米的引水渠道。
雨季蓄水后,大庙沟水坝的一潭碧波,如悬挂在祭天台村西的一面明镜。
右岸弯曲的引水渠与悬空的机房矗立在水坝之上,宛若窥镜自赏的凌波游龙一般;左岸,一大片突出地面,平整光滑的白色巨石,拱卫着北面当年尧帝的祭天之台,和上面飞檐翘角的龙王庙。
每到夏日,祭天台顽皮的男孩子们,脱光身上的衣服,爬上水坝机房房顶,朝距离六七米的水面一跃而下。“噗通”一声,溅起高高的水花,打湿了旁边洗衣的妇女们,招来一片笑骂声。而后孩子们在水里游上一圈儿,又躺在光滑的水泥坝顶,把自已晒成跟河底的泥鳅一个颜色。
龙王庙前那棵千年古楸树,如一位娴静的古稀老人,屹立在高高的庙台上,默默欣赏着祭天台这一方最靓丽的风景。
友智在这项工程的施工和指挥中,锻炼了自已,成了村里既有组织指挥能力,又有丰富建筑施工经验的青年才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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