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心,风拂春还是向宫里递了一封密信。信首先到了凤清和手里。萧越下了朝就看见堂堂皇后嘴角上扬,勾着不怀好意的笑:“阿和何事如此开心?”
凤清和将信递与萧越,乐呵道:“闻音丫头是个跳脱的,她没去幽儿给他安排的住处,一大早穿得花枝招展地去了拂春姑姑那里。”萧越看着手上的信,对自已的儿子心生出惺惺相惜的同情。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戳了戳凤清和的脑门儿,轻斥道:“自已儿子后院起火,他亲娘却在这儿乐得合不拢嘴。你呀你!说到底孩儿这般境遇都是因为我们,不然指不定咱们孙子都抱上了。”
凤清和摆了摆手,对梨然说道:“将信给幽儿送去。”又拉着萧越的手,摇了摇:“人们常说欢情薄,欢情薄,可见情之可贵便在于坚守本心四字。”
萧越会心一笑。
当夜,江陵弱水坊里来了一位绝世舞姬的消息不胫而走。那些吃饱了闲饭没正事干的贵家公子们闻风而动,蜂拥而至,似乎要踏烂弱水坊的门槛。风拂春在楼上看着楼下黑压压的一片脑袋,无奈地摇了摇头。
萧梧幽自看了信后,忐忑不安的心已经坠落深渊。她以这样一种身份大张旗鼓的出现,摆明了她不愿意入那皇宫去见他。他猜不透,猜不透她如今的心思,他此刻站在隔着轻纱的雅座间,坐立难安。
他掩着唇,又清咳了两声。
隔了几间屋子,还有一人倒是兴致勃勃。萧桐清呷了一口茶看着楼下宾客如云。
“二……公子怎不与大公子坐在一起。”身旁的侍卫问道。
“兄长后院起火,我怕离得近了引火烧身,不如远些隔岸观火更加妥当。”
一道轻纱降下,围成隐隐可见的薄墙。
“要出来了。”许久不见有如此热闹,宾客们甚是心潮澎湃,翘首以待。
一阵笛声传来,原本喧哗的大厅变得安静。帘幕薄墙中缓缓落下一个白衣青纱,身姿曼妙的女子,她稳稳地站在舞台中央。
萧梧幽目光落在隐约可见的身影身上,喉咙一滚。
“盐心初来乍到,请诸公观一舞,名为《春风不度》。”女子的声音温柔却不绵软,冷艳又疏离。熟稔的嗓音传入雅间之人的耳朵,他只觉地心中滚烫。手握成拳头,一动不动地看向她。她所说道春风,是什么呢?是这些年北国冰天雪地的冰冷不曾有春风送来暖意,还是说这些年她如同北境极寒,早已不在意那偶尔吹拂过的春风。
闻音侧身躺在舞台中央的软榻上,一半红的灯笼的灯光被渐渐隐去,昏黄的灯火下飘下许多白色的花瓣,像雪一般坠落我。舞台中央的人,似梦中惊醒,脚步轻旋着,慌忙地扯下了原本高挂的纱墙,被白纱掩埋,如同坠于冰天雪地中的无助与困惑。
接着灯光又亮起,好似朝阳初升。宾客看起来台上之人的面容,清冷绝艳,尤其是那双眼睛,秋水为神却丝毫没有媚色,纯净又淡漠的,像是冬日覆雪的大地,果真春风不度。
这是萧桐清第一次见到闻音,他本以为行事跳脱的她应当是一个明媚粲然的女子,却不想是如此冷艳逼人的容颜。
“是个不好惹的。”他低声肯定道。
她的舞姿学风媚卿,可以说得上得了九分功力,美不胜收。二者唯一不同的是,风媚卿多了些浑然天成的妩媚撩人,而闻音身上处处显露出来的则是不可亵渎。
“真是神女下凡。上一次如此感慨,还是大皇子回城那日,我正巧在外看见了。”宾客中有人开始感慨,一阵阵掌声雷动,闻音欠了欠身子,退下了高台。倾碧早早地等在一旁,拿着披风披在她身上,将她包裹起来,不愿意他人再用那样贪婪的目光多看一眼她的身姿。
只需这一舞,明日弱水坊云盐心姑娘的名声便可以在这皇城里叫得响了。可世家大族的人最忌讳这样的女子,哪怕她是凤玺宫里养出来的姑娘,也万万不敢不顾那些唇枪舌剑,将之娶进门庭,更何况是皇子之尊。
闻音的目的是在于他与她之间再竖起一道世俗眼光的高墙。萧梧幽叹了一口气,戴上半面面具,跟在二人身后上了高楼。
倾碧眼角的余光觉察到了背后的身影,他将闻音送到房间门口便离开了。走远了他回头看着萧梧幽急切的背影,嘴角挂上一抹苦涩的笑容。
我与她就到这里了。
闻音没有着急回房间,她站在高处,静静地看着楼下宾客,听说他来了,就在那个房间里。
手腕上传来温热,萧梧幽扯着她的手腕将她抵在身旁的朱红的柱子上,他声音有些沙哑:“为什么不愿意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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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上没有了从前龙涎香凌厉的香味,熏香中夹着药香,瘦削的下巴,唇色淡淡,看样子确实身体不如从前,不知他都经历了什么。闻音的眼中没有惊讶,他淡笑着问道:“找你?不知公子是谁?又同我有什么交情?”
“我……”萧梧幽觉得的喉咙里发干,他握着他的手松了松,他看向她的手掌,红润的指尖下带着厚茧的掌心,他的语气又低了几分:“我是梧幽。”
“是南华的大皇子,萧梧幽殿下么?”闻音的眼里水光潋滟,话语温柔却没有温情。
“是。”
“我与殿下可曾见过。”
“闻音……对不起。”萧梧幽预想过诸多的开场白,她却选择了装作与他不相识。所以他想好的那些话,好像又说不出来了,只能凝成一句短短的,又无甚作用的对不起。突然他颈上一痛,闻音趁其不备,抬手将他打晕了去。
司岩远远的看着,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去将主子抢过来。他干看着闻音扶着萧梧幽进了房间,决定还是暂时待在此处,静观其变,她不会真的伤他的。
闻音将萧梧幽轻轻地丢在榻上。然后倒了杯水喝了一口,走到屏风后净了净手,又换了身衣服才重新走向榻边。
她解开他面上的面具,露出了他原本的容颜。这样一看更瘦了,那么大一个皇宫里都是骨肉至亲竟然也只能养成这副模样。她拿起他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细细探着他的脉息,越探越揪心。沉疴旧疾相互纠缠,虽得了稳定,怕是平时连半分武功都不敢使出来。
“你究竟是怎么了。”闻音喃喃道。
萧梧幽锁了江陵城的情报,又将她送进了后山,南华这方的诸多消息她都难以及时的得知。他们一大家子都在有心瞒她,她有时候都说不清自已算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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