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多谢少侠救命之恩,小人没齿难忘!”一名商人打扮的中年人被陆思远用剑托到了地上,着地之后便对他千恩万谢。
“往西边逃吧。”陆思远撂下一句话,便不再管他,接着升到空中四下查看,望见不远处一片坍塌的居民区,连忙赶过去。
灵识放开感应,察觉到其中的几处废墟可能有生命迹象。走到最前面的一处,挥剑掌握剑气掀开废墟,看到底下空无一人,收剑离开……
又掀开一堆废墟,看见里面半截身子都被砸烂的妇人,惨不忍睹。血肉模糊的双手五指都扣进地里,在失去意识前,她似乎还在拼命地想往外爬。
看着妇人身后一条长长的血路,陆思远不明白,自腰部全部砸的糜烂,就算是修士,无人救助也必死无疑,更何况凡人。
“哎。”陆思远摇头叹息,他不明白妇人为何选择这样痛苦的死法,拖着筋骨血肉糜烂的下半截身躯,用手指在地上磨得鲜血淋淋,只为前行这一小段路。
自已也很难想象,这一小段路,要承受多大的痛苦,要用多大的意志力才能使自已不晕厥过去,她难道不明白自已没救了吗?
转过身去,陆思远准备离开,就在这时,“呵”的一声细微的声响,在思远耳中听来,却是犹如雷霆乍响。
急忙蹲下将妇人的身体翻开,果然在她身下发现了一个尚不足月的婴童,这会已近窒息。
抱起婴童,陆思远赶忙渡气,怀中婴童的呼吸才稳健。虽然孩子暂时昏迷不醒,但好在性命无虞。
再次看向地上妇人的尸身,陆思远咬了咬唇,眼眶微湿。
他终于明白了,妇人濒死前的坚持、痛苦、只为前行的那一小段路,并非毫无意义。
她选择了临死前的无尽痛苦,却为她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换回了一条生路。哪怕当时她知道自已必死无疑,也知道这孩子活下去的希望渺茫……
但身为人母,她更知道的是,只要多往前爬一点,自已孩子活下去的希望就多一分……
“夫人,放心吧,您的孩子,会活着!”
陆思远朝地上妇人的尸身深深鞠了一躬,虽然他很想为这位伟大的妇人立碑掩埋,但他不能。因为有更多的,同样的娘亲,她们也在保护自已的孩子,渴求上天怜悯,救救自已的孩子。
陆思远没有时间,他不知道这场人祸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他将罡气裹在那婴童身上,将他系在自已怀中。
飞速地往前继续赶路,思远只觉得头晕目眩,这几日的奔波让自已的精神和肉体都崩到极限,但他还不得不打起精神,目光在燃火的废墟中来回仔细搜寻。
“哈哈哈……!飞来横祸!何故遭此大难!苍天无眼!!!哈哈哈哈……!!!”
不远处的废墟中,一名身穿婚衣,浑身狼狈不堪,披头散发的男子着了魔般地在火焰旁大笑起舞。
“兄台,此处危险,还请快往他处逃生!”
陆思远落在他面前,好心劝道。
“可笑至极!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修士,从不把我们凡人的命放在眼中!你……!”
那新郎抬头,透过凌乱的发丝,望见了陆思远,还有他怀中抱着的孩子。
“活下去!活着!才会有希望!”陆思远双手笼着怀中的婴童,目光坚定地讲道。
“哈哈哈!……你也在此惺惺作态!你们修士怎么如此恶心!”
新郎突然变得面目狰狞起来,额头青筋根根暴起,一字一顿的讲道:
“你若真与他们不同,我且问你,你因何来此?是不是也为那把剑!”
陆思远闻言,面色一凝,动了动嘴唇,但终究没能说出口。
“哈哈哈哈!!!”新郎笑得更加癫狂,拉扯的嘴角仿佛即将裂开。
一边癫狂大笑,一边指着陆思远喊道:
“就是你们!就是一把剑!我王家上下六十八口……哈啊哈哈!”
“大婚!吉利啊!好啊,啊哈哈!”
新郎环顾四周,皆是火海,拍掌叫好起来。
“银儿!今日大婚,你怎么往那走?”
那新郎子转头盯着火海中的一处自言自语着,脚步由慢及快地往那赶。
随着他的脚步踏进火场,火舌立即在他身上燃起,与他红色的婚衣融为一体。
“真调皮,今后都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缠人。”新郎柔声讲道,在烈焰中捏了捏那并不存在的少女脸庞,露出舒心的微笑。
“银儿,拜堂了!”
新郎满脸幸福,伸出烤的焦烂的手在火焰中拉住了什么,砰然一声跪倒在火海之中,竭尽浑身气力喊道:
“一拜天地!!!”
他重重地叩了一首,再也没起来过……
陆思远就愣在原地,直到骨肉烧焦,浓烈的刺鼻味才让他回过神来。
望着火海中的那道身影,陆思远的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突然觉得,自已是不是真的错了,不是前来夺剑,而是救人……
远处天边的轰鸣声依旧不绝于耳,各色霞光四起。自已在这里救人有什么用?真的救得完吗?
无时不刻都有人在死去,在失去亲友的痛苦中悲嚎,在绝望中发疯……
身体往后踉跄了俩步,他失神地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婴童,婴童幼嫩的肌肤上染满了他娘亲的鲜血……
即使这个孩子活下来了,可那又怎样?他以后的人生注定坎坷,在自幼丧失双亲痛苦中成长,说不定哪一天也会在不明不白中枉死……
69書吧
“我累了,回去吧……”
陆思远在心里自语,随后失魂落魄地,拖沓着沉重的脚步,往安全的西边方向缓慢地前行……
逃命的人们哀嚎着,争先恐后地往四处逃窜。昔日繁华的街道顷刻化作人间炼狱,一些流匪强盗也趁机出来烧杀抢掠,丧失家园和亲人的幸存者跪在一片狼藉的地上嚎啕大哭……
“你也在此惺惺作态?”……
新郎质疑和嘲讽的语气在他脑海重复道。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对啊,其实凡人的命也好,修士的命也罢,这世间本就是弱肉强食,生死各有定数。自已凭什么以为,自已可以去当这个救世主?自已不也是像他人一样,打着夺剑的主意才在这吗?
那救世主在哪呢?不是菩萨佛祖,往日供奉的这些雕像泥塑,到头来连自身都难保。
是平日里的名门正派吗?陆思远抬头望着天边打斗的人影,那里面就有不少正派人物。他们有的易容换形,尽管招招武技有所收敛,但明眼人依旧看得出猫腻,只是各自心照不宣。
当然,更有多数名门连遮掩都觉得麻烦,直接以沂月剑不能落入魔教邪派手中为由,派遣重力出手夺剑。可实际上他们根本不管不顾无论妖魔鬼兽,还是同为人族,只要接近沂月剑,一律阻拦,纷争不断……
所以,根本就不会有救世主,这些凡人该死就死,该活就活,他陆思远无能为力去改变他人的生死,也没资格去决定他人的命运。
“快!快逃!他们往这边过来了!!!”
突然,一旁人们惊恐而绝望的声音自喉咙深处颤抖地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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