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宣恒闭上了眼睛,在死亡的面前,他比自已想象的要平静。
但这种在死亡面前的无力感真的很不好受。
他感觉到自已的脸颊前有阵风拂过,这是对方提起了手中的长剑,在空气中滑动所留下的痕迹。
对方手腕一转,那把长剑瞬时下落向着叶宣恒斩来,带起死亡的寒芒,叶宣恒无处可躲。
一位少年即将死去。
可这时,天台的门前突然冲出两道人影,他们各执一剑。
在寂静之中,一道沉闷的枪响声在天台上响起。
那把离叶宣恒只差毫厘的长剑最终没能斩在他的身上,掉落在了他面前的地面之上。
那道执剑的身影最终化作灰雾散去。
另外两个带着斗篷的人影各自的身前,这时也都有另外两道人影站在了面前。
江与尘和兰泽洛斯,在这最后一刻,他们还是赶上了。
叶宣恒听见兵刃掉落地面的声响,他有些疑惑地睁开了眼睛,他的身前已经空无一人,他向四周望去,发现了那两道还不算太熟悉的身影。
他再次向后方的墙上躺去,他的双手摊开撑着一旁的地面,他那紧绷的神经在此刻终于松了下来。
果然,自已还是怕死啊。
兰泽洛斯在开了那一枪后径直奔向了其中一道人影,他手中的长剑上挑,混杂着杀意。
刚才的那一幕他看得一清二楚,既然对方要在学院里杀学生,那么自已当然也不会再留手。
他的眼前出现一道岩柱,他手中的长剑再次挑动。
岩柱瞬间碎裂,兰泽洛斯的身形已经到了对方的身前,他没有任何的犹疑,手腕转动,长剑径直贯穿了对方,又是一阵灰雾散去。
他回过头,望向叶宣恒那边,见对方只是靠在墙上,他松了口气,如果叶宣恒出了事,他真不知道到时候该怎样给苏筱交代。
他再看向江与尘的方向,确认对方是否需要自已的帮助。
但对方此刻的身前只有一阵散去的灰雾,江与尘做事情从来都是这么干净利落。
这时,他们对视一眼,径直走向叶宣恒。
离开教学楼后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礼堂,可礼堂的一楼除了比较狼藉以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兰泽洛斯让学生会的人过来清点了一下人数,自已和江与尘一起来到二楼寻找叶宣恒。
可走到楼道口他们就发现了不对劲,这里已经完全被灰雾所笼罩。
他们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立刻向上走去,在楼梯的转角处碰见了下楼的落楠衣和埃德里安,埃德里安告诉他们叶宣恒还在这里面,但是不知道人具体在哪。
于是两个人开始在这里面搜索,他们听见了雷鸣声和剑刃相撞击的声音,但这诡异的灰雾分散了声音,所有的声响都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
两个人在这里到处搜寻,直到在三楼时天花板因天台的地面崩塌所造成的动静才确信对方此刻天台上正发生着一些事情。
他们连忙赶往天台,还好,他们在最后一刻赶上了。
“你怎么样。”来到叶宣恒身前,兰泽洛斯俯下腰去看着他问道。
“学长...”叶宣恒勉强地睁开眼睛,语气有些微弱着说。
兰泽洛斯和江与尘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
兰泽洛斯准备蹲下将叶宣恒背起,但江与尘抢先了一步。
“你没问题吗?”兰泽洛斯问,从在教学楼天台上和红斗篷对峙的时候,江与尘的状态就不是很好。
江与尘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行吧,我现在得下去看一下其他新生的情况,还要着手这一系列事情之后的学生会事务,先走了。”
江与尘点头。
兰泽洛斯随后朝楼下走去,作为学生会长,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他。
另一边,江与尘背着叶宣恒缓慢地向楼下走去,神志有些不清楚的叶宣恒感觉到自已被人背了起来,他睁开眼睛看见了江与尘的侧脸。
“江学长...”
他的声音很小,但是江与尘刚好可以听见,他点了点头。
“你...有看见苏学长吗?他应该找你们去了吧。”
江与尘也只是点头。
“他...还好吧。”
江与尘还是点头。
“那...就好。”
这句话说完,叶宣恒一头睡死在了江与尘的肩上,除了呼吸的起伏之外再没有其他动静。
江与尘的脸上不时有着匀称的呼吸声传来,他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追忆。
他叹了口气,然后向下走去。
-
”你知道的,奥古斯都虽然陨落,但残留的规则不会消散,祂们只会成为另一种方式存在,或散落世间,或寻找新的载体,无论怎样,规则守恒且不灭。”
在图书馆的顶楼,一个人影站在窗前,对着坐在这个房间中央的那道人影开口。
“你想说的是【王座】吧。”对方说的很直接,这毕竟不算是什么秘密。
“是。”他回答的也很坦率:“狮子座【奥古斯都】掌握的是【权力】的规则,而所谓【权力】,只会臣服于最初的王,在奥古斯都的陨落之后,这份规则并没有以那两种形式存在,而是聚集在一起,隐匿在某处地方。而这种存在方式被世人称作【王座】。“
“你想说什么。”
“既然旧王已逝,那么就该是新王登基。”
“你的野心太大了。”
“赢得游戏的最好办法就是将规则的制定权收由自已的手中,对你我来说都是这样。”
“呵,可你注定不会成为那个新王不是吗?“
“所以新王的人选从来就不是我。”
“已经开始敲定人选了吗?这次你就这么胜券在握,还是说,你们已经找到【王座】了?”
“呵,你完全不必就这样套我的话,我本来就是为这件事情来的。”
“所以你们找到了对吗。”
“是,而且我还是来告诉你【王座】的具体位置的。”
“嗯?”阴影之中,房间中坐着的那道人影的微不可察地变了,由于动作很小,再借着黑暗的掩护,对方没能察觉到。
“这么做只会给你带来坏处吧。”
“不,新王的登基需要观众,需要昭告天下,所以你不会缺席的吧,你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来到现场捣毁我的图谋对吧。”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觉得我说得很清楚了,从古至今哪一个王的加冕不是万众瞩目。”
“所以,你把所有人聚集在一起观看你的演出,但这其实是让人成功登上【王座】所必要的条件对吧。”
“你是聪明人,这就是我喜欢和你谈话的原因。”
“而且如果有人真的想要捣毁你的计划,那么他必须来到现场,因为对象是【王座】,这个东西本身就足够为你吸引足够多的观众,所以你大张旗鼓,因为这件事情宣传出去发酵对你而言就是最好的结果,因为你很清楚,就算有人真的有能力可以扰乱你的规划,但【王座】的最终信息仍然握在你的手上,你依旧拥有着主动权,这步棋无论其他人怎么走,你都不会输。“
“我真的很喜欢和你聊天,你总能保持绝对的理性,所以,你入局吗?”
“你很清楚我的答案,现在的局势,我根本没得选。”
“呵呵,那么一年之后,日本枫井家,不见不散。”
“枫井家...的确没想到。”
“我也想不到,不过这一切的逻辑都有着必然的联系。”
“看来我不知道的东西你知道的已经很多了。”
“其实这一切并不难猜,一切的真相其实早就以一种方式记录下来了,只是逻辑的跳跃有些太大,就像是那个名叫脑筋急转弯的游戏一样。”
“你认为真的有人能够成功登上王座吗?”
“会有人做的到的。”
房间内的人影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慢慢开口:“新王登基的仪式,我会如约而至,你还有其他事情吗,没有的话来谈谈其他事情吧。“
“你是想说【维纳】吧,一头领受了【起源】瑕疵的废鲸还不值得我提起关注,交给他们来处理吧。”
“你做任何事情都是这么胜券在握,你对他们这么有信心?”
“我对任何人都有信心。”
“嗯?”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真正遇见到世界的全貌。人这种生物,天生脆弱、盲目、痴愚、自私,可一旦出现了什么能让他们舍弃一切都必须要去完成的东西,那么他们将无可阻挡。这种力量,被称作信仰。”
站在窗边的那道人影始终在望向礼堂的方向,他藏于阴影中的脸上出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举起手,做握杯状指向星空。
他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
“拭目以待吧,这自古而来长存的规则,将如何被少年的剑锋所斩断。”
-
校长办公室内,诺那昂斯倚在办公桌上,他看了一眼一旁墙上挂钟上的时间,比他预想中的时间已经迟了几分钟,他端起一早就放在桌上的茶杯,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
茶水微涩,但香味浓郁。
他试着回味了一下,然后望向窗边,此刻那里已经站立着一个穿着红色斗篷的身影。
“勒贝留,你还是那么不喜欢走正门。”
“校长,你还是那么爱喝茶。”
窗边的人影摘下了自已头上的红斗篷,露出一张白皙的脸,金色的发丝散落在脸的两边,是一副标准的欧洲面孔。
“通天塔首席来找德斯蒂妮的校长,你不给个解释吗?”
69書吧
诺那昂斯玩弄着手中的茶杯,茶水上映着他沧桑但仍然精神的脸。
“很简单,我代表通天塔,向德斯蒂妮发出一份邀请,邀请你们共赴一场盛会,目睹新王的登基。”
“你为什么觉得德斯蒂妮会接受你的邀请?”
诺那昂斯的语气中透露着些许戏谑。
“因为德斯蒂妮这个名字,所以一定会接受。”
“哼,”诺那昂斯冷冷地出了一声:“你说的很对,但我很好奇,把德斯蒂妮拉入局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多一个见证。”
”呵呵。“诺那昂斯笑了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想让别人猜出自已的心思,你一直都是一个心思很深的孩子。“
“心思深,才能做成更多事。”
“行了。”诺那昂斯打断了他:“说一下邀请的事情吧。”
勒贝留顿了顿,之后开口:“一年之后,日本枫井家,不见不散。”
“枫井...说起来我还和他们家有些渊源,今年好像有一个新生就是他们家过来的,好像是叫落楠衣吧。”
“这个家族中,隐藏着有关【王座】的秘密。”
“新王登基吗?”诺那昂斯若有所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维纳】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就又有人把手伸到【王座】上面了。”
“的确都是棘手的事。”
“都是些必须要去完成的事情。“诺那昂斯的眼神映在茶杯所盛的水面之上,极度坚定。
“校长...”勒贝留开口,似乎是在犹豫着有些话到底该不该说。
“还有什么吗?”
诺那昂斯抬起头看向他。
“有空的话...”勒贝留的眼神一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多关注一下天丛云,村雨,菊一文字则宗这三把刀和【高天原】的事吧,这会为你们提供一些帮助。”
“谢谢。”
诺那昂斯朝勒贝留笑了一下,或许是因为他头上白发的缘故,这个笑容看起来和蔼可亲。
“那我走了校长。”
勒贝留重新戴上了斗篷,从窗台一跃而下。
“再见,路上小心。”
诺那昂斯看着那空无一人的窗台,嘴里说道。
随后,他全身倚在身后的椅子之上,双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
“哎。”
良久,他发出一声轻叹。
“本就不同路的人为什么在一开始会有过同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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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堂的一楼很嘈杂,大多数新生都从刚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互相找人倾诉着刚才的事情。
兰泽洛斯在二楼俯瞰着这一幕,什么话也没说。
就在刚刚,江与尘给自已说苏筱没有在寝室,而江与尘已经动身去找人了。
“会长,你找我?”爱丽丝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兰泽洛斯立马回过头去,即刻就开口:”除了礼堂,其他地方没出什么问题吧。“
爱丽丝点了点头:“除了礼堂,其他地方我们的布置都很充分,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会长,我不理解一个问题,礼堂难道不应该才是最该布置人手的吗?”
“这是校长的想法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这里得交给你了。”
“会长?你有其他事情要忙?”爱丽丝疑惑地看向兰泽洛斯。
“有些私事,有个朋友那里出了问题,我得去一趟。”
“嗯?”爱丽丝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她有些纠结着开口:“苏筱吗...”
“是,他现在人找不到了,我得去找他。”
兰泽洛斯说着转身就要走,但爱丽丝在后面拉住了他。
“会长...”她开口。
“嗯?”
“请你,一定...要找到他。”
“放心。”
兰泽洛斯留下这句话后转身直接向外走去,没多久就出了礼堂的门。
爱丽丝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担心。
兰泽洛斯跑在星光下,手中拿着电话,向江与尘打了过去。
“喂。”电话中传来声音。
“你找到人了吗?”
“在找。”
“你现在在哪。”
“去教学楼的路上。”
“叶宣恒呢,你把他安顿好了吧。“
“医务室。”
“我马上到教学楼来和你汇合。”
“好。”
兰泽洛斯挂断了电话,他在尽着自已的全力奔跑,苏筱不能出事,无论如何。
现在这时间,天边的星光已经在逐渐淡去,黎明就快要到来。
江与尘和兰泽洛斯都在拼命地跑,直到看见那个睡在长椅上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从不同方向跑来的两个少年相视一眼。
即使是江与尘这种面瘫此刻也露出了一抹微笑。
还好,还好。
他们走了过去,苏筱正躺在长椅之上,他的呼吸很匀称,没有危险的迹象。
“这次让我来吧。”
江与尘刚想去背起苏筱,兰泽洛斯就拦住了他。
他将苏筱背在自已的身上,向宿舍走去,江与尘和他并排站在一起。
昏迷中的苏筱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他紧闭的眼睛慢慢睁开,看见了兰泽洛斯的侧脸。
“你们没事吧...”苏筱开口。
“没事,只是你一个人在那里睡一晚上可能要出事。”
苏筱露出一抹很浅的笑:“高估自已了。”
“抽空去看下叶宣恒吧,他在医务室。“
“受伤了吗?”苏筱的语气并不意外。
“还挺重的,但是没有生命危险,也没有伤到要害,治疗一下不会有太大问题。”
“那我还去看那小子干嘛,一天天的操碎了心。”
“呵,”兰泽洛斯笑了一下:“你还是别嘴硬了,你会去的。”
“好吧,这倒是真的。”
苏筱费力地将头移向另一个方向,看见了江与尘。
他回头来对着兰泽洛斯说:“你看他,又不说话了,你说他以后怎么找女朋友。”
兰泽洛斯只是笑笑。
“行了,放我下来吧,要到宿舍了,让别人看见你这个学生会长背着我怪不好的。”
“你还是别逞强了。”
兰泽洛斯这句话说的很坚定,没有留有商量的余地。
“真没事了。”苏筱继续说。
“闭嘴。”
苏筱没再说话,他们就这样走,直到宿舍楼的前方,星空完全消散,几缕微不可察的阳光透过了云层。
感觉到周围亮了一些,他们停下来望着天空。
“放我下来吧。”苏筱这时候又说了一句。
兰泽洛斯这次没有说什么,将苏筱放了下来,两个人一左一右架起了苏筱。
天边的太阳正在逐渐升起,它看着下方的少年,夜空慢慢地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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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长办公室内,诺那昂斯举起茶杯,望向天空。
几缕阳光从窗边溜进这间屋子,带来了些许光亮。
茶杯中倒映着的脸上有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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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斯蒂妮的后山上,一道阴影隐藏于树林之中。
恍然间,几束光亮照进其中,他停下了脚步,驻足望向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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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堂中,落楠衣站在门前。
她的手放在胸前,她的脸色不是太好,她的眼里写满担心。
“他不会有事的。”她的旁边,明日簌安慰着她。
“嗯,一定。”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望向天边。
有几缕光打在了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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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加哥某一处,勒贝留带着几个穿着灰色斗篷的人影在紧挨着的楼房顶上来回穿梭。
恍然间,在光的映射下,他眼前的空调机箱上出现了影子。
他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望向天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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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终于升起了,在所有人的期待之下。
那代表着新事物的新生,那是世间最为光明的东西。
它洒向了黑夜,一切黑暗无所遁形。
这是神要的光,也是世人要的光。
它缓缓从天边倾泻而下,他透过了窗户,照在了少年的病床上。
少年没有醒来,他错失了这样的美景。
但他手上正插着的点滴替他见证了这一幕。
在朝阳的映射下,一滴一滴的水下落,泛着银光。
黑夜之后,总会有光来到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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