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9日
老师说明天是我们的成人礼,我们上午会举行一个十分隆重的仪式,会有人打鼓,会有人表演,我们全校的学生会聚集在学校的操场上,一起度过这我们人生中这最重要的阶段。
每个班都选了两个人,一男一女,我们班选的是芊芊,她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在成人礼上,学校给我们每个人都准备了一杯酒,说是喝了酒才算的上是真正的成年人,仔细想来,我长这么大确实还没沾过酒,好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味的。
然后等到成人礼结束,就是我们自由活动的时间,明天我们被允许带手机进校,为了合影留念。学校还会把校门打开,这一天允许我们出去玩。但还是有很多人决定留在学校,高三学业的繁重让他们不敢太过放松自已,他们想只是和自已的同学简单地合影留念之后就在教室里开始自习。
他们真的好努力啊,反观我和芊芊,就像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坏学生,都这个时候了还在盘算着想要去学校旁边的游乐园玩。
但芊芊可不像我,她不是单纯为了玩,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打听到的消息,说她喜欢的男生陈铭明天会去游乐园玩,然后就把我拉去了,我可不想夹在他们两个人之间当电灯泡,但我还挺想去游乐园玩的,大不了他们碰上面了我就找个机会逃走,然后随便找一个人陪着我,我才不去夹在他们两个人中间。
对了,今天芊芊还很奇怪,她问我是不是要和班上所有的人拍照,然后还跟我说叶宣恒明天大概会去游乐园,搞得神神秘秘,神经兮兮的。
反正我是看不懂她,芊芊一直都是这么一个有个性的女孩,虽然有时候想一出是一出但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闺蜜。
今天放学后,犹于明天那即将到来的自由且快乐的一天,我很高兴地走在路上,爸爸今天也有事,他没时间来接我。
我在路上路过了一家宠物店,里面有很多超级可爱的小猫,我在窗前站着看了很久,结果被这家店的老板发现了,当时真的好尴尬。
但他只是出来邀请我进店里去看,我答应了,跟着老板一起走进了店里。
这里面有超级多的小猫,我刚走进门它们就朝我涌上来,它们身上的毛都很柔软,它们都想往我的脚上蹭,我的耳朵边一直充斥着“喵喵喵”的声音。
但我发现了一只很特别的小猫,在其他的猫都涌向我时,只有它躲在角落里,默默地观察着这边,在它看见我把目光投向那边时,它立刻往角落的深处跑去,用着试探的眼神望着这边,看见我依然盯着它时,它立刻就把眼光移开了。
我很好奇那只小猫,于是向角落走了过去,它看见我走过去,躲得更深了,但它没有逃跑,只是战战兢兢地看着我,我试着把它抱起,它没有反抗,但身体一直在抖。
这时老板过来了,他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抱着那只小猫,我很疑惑,他向我解释。
他说这只小猫是他在街上捡到的,捡到它的时候它的脖子上还挂着吊牌,应该是被自已的主人遗弃了,它当时身上还脏兮兮的,见到老板就到一边躲了起来。
老板说他当时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这只小猫拐到店里,把它清洗干净后才发现这只猫的毛是雪白的,长得很可爱,于是就把它留在了店里。
老板还告诉我,如果我喜欢的话,我可以把它带走,他这边那么多小猫也照看不过来,但嘱咐我说一定要好好地对待这只小猫。
我欣然答应了,在店里买了点猫粮和猫砂,和老板告过别之后,就抱着小猫回家了。它毛茸茸的,但似乎对外面的世界感到害怕,只是蜷缩在我的怀里,脑袋藏在我的袖子后面,用明亮的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一切,它的身体一直在抖,我用力地抱紧了它。
回到家后,小猫带进了我的房间,给它吃了点东西然后开始写作业。它似乎是对新环境感到害怕,跑到我的书桌下躲着,用它的眼睛盯着我看,每当我想去看看它时,它又像是在避免我似地立马移开了视线。
啊,它真的好可爱。
似乎是因为太累了,没多久它就在我的脚边睡着了,即使这样,它也把自已的身体蜷缩在一起,我感觉它好像很孤独,那躲躲闪闪的眼神似乎很像我自已认识的一个人,可我想不出来是谁。
对了,它还没有名字呢,改叫它什么好呢?
嗯...想不出来...明天拉着别人一起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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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浓厚的乌云将星空完全地遮蔽,天好像更黑了,叶宣恒独自坐在空旷的摩天轮上,偌大的游乐园中只有他一个人,他读着那粉色笔记本里的内容,手中紧紧地握住那一串银色的手链。
游乐园已经关门了,幸好关门了,不然他这一身血迹还不知道从何解释。
他本来已经不抱可以坐摩天轮的希望了,但林淮衣告诉他自已可以操控摩天轮的机械,让自已直接上摩天轮即可。
于是自已来到了这里,他本来不该是自已一个人来。
他全身上下都在痛,他似乎身上每一处的血都流尽了,可他就是没死,身上每一处都在向他传来剧痛,可没有哪一处比得上他此时的心痛。
舱内很安静,除了自已那颗在仍在微弱地跳动着的心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响,窗外看不见星星,但可以看见远处城市中心的夜景,就和所有看过的人说得一样,的确很美。但每当有这样的良辰好景出现,却总碍不住有人此去经年。
摩天轮缓缓地停转了,停在了它上升时的原地。舱门打开,林淮衣在外面等他。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两个人都沉默了,没有人去打破这种沉默的平衡,因为无论是叶宣恒还是林淮衣,他们都不知道自已该说什么。
“学姐,我想静静,能让我自已转转吗?”良久的沉默后,叶宣恒才慢慢地开口。
“但你现在的状态。”林淮衣似乎是有些担忧。
“死了...又能怎样呢...”叶宣恒再次说。
林淮衣没有再说话,她走到了侧面,给叶宣恒让出了一条路。
“谢谢...“叶宣恒的头依旧低垂着,好像再也无法抬起,他的身体很沉,每走一步都很困难,但他依旧单肩背着那个一边已经断掉了的书包,两脚上面似乎有着千钧的重量,他的每一步都很小,一寸一寸地挪,在漆黑的夜里走得摇摇晃晃。
“唉...”他的身后,林淮衣叹了口气,似乎是在自责,似乎又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她一向不是一个会安慰别人的人,此刻,她只能望着前方那道背影,在他倒下的时候把他带回学校,这是她所能给予他的最大的帮助。
“命运一直就是这么一个讨厌的东西啊!”她站在原地,自言自语地发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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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弯月仍然在天边悬着,它向着人间洒下清冷的光,却被那厚厚的乌云所阻拦。叶宣恒满身是血,如果不是已经入夜很深,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不然他这副模样早就已经报警被抓了起来。
但即使这么迟了,他走得也是小道,他必须刻意避开人群,他不希望因为自已而吓到任何一个人。
这场夏雨还在酝酿,冷风悄悄地吹过,让叶宣恒那沉重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点,这时他才想起,这会是今年立夏以来的第一场雨,一场注定以悲剧收场的雨。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在城中,他也不清楚自已要干什么,途中,他路过了一家施工一半的店铺,门外零零散散地丢弃着一些用剩下的废料,不知道为什么,他从中随手捡起来了一块还算整齐的木板,他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件事并没有任何的意义,这好像只是一种他本能的驱使,又或许这一切只是命运的指令。
69書吧
他带着木板继续向前走着,雾好像又起了,他开始逐渐看不清楚自已眼前的景象,他的身上一直在火辣辣得疼,但他很冷,他希望现在是多么地希望自已的手中能有一个打火机啊,尽管那只是一簇很小的火苗,但也多少能够吹散这外围的寒冷。
似乎是上天听见了自已的心声,在这浓郁的大雾中,他的眼前出现了一个24小时的小卖部,里面的老板正趴在收银台前熟睡,打火机正好就摆在最外面的一层货架上。
他的身上已经没有现金了,手机...他也不知道在刚才的那一系列中还在不在,他下意识地向自已的裤子口袋摸去,那里确实是装着什么东西。
他把那个东西拿了出来,所幸,那的确是手机,外屏基本完全碎了,后盖也掉了一半,可以看见里面的金属仪器。
他试着按了一下开机键,手机屏幕在经历几次闪烁之后屏幕画面终于还是进入了正常,电量还剩百分之三。
他走向了小店,尽管电量告急,但他还是走得很慢,他现在的身体根本不支持他走多快。
终于,他龟速地行进到了小卖部的门口,随手扯下了门口处的一个打火机,掏出手机扫了个码,用银行卡里的钱支付了打火机的钱,这一切做完之后,手机的电量刚好归零关机。
他往回走,随手将手机放回自已的裤子口袋,但自已的手莫名抖得很厉害,手机没拿稳,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屏幕完全碎裂,机身中的原件撒了一地,这部他用了三年的手机完全报废。
他没有理会,继续无目的地地走着,雾还在变大,凉风又来了,他打了个哆嗦,随后点燃了自已刚买的打火机,那一丝微弱地火光在这无边际的黑暗中是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但仍然有着黑暗中的飞蛾向着上面扑去,那是它们眼中唯一的光亮。
随着时间的流逝,夜越发浓了,风也更加急了,一阵一阵的寒风吹来,那一小撮火苗看上去就像是马上要被这风给扑灭,叶宣恒感觉自已似乎看不清了,他已然置身在了一片迷雾之中,他眼前的所有东西都被蒙上了一层轻纱,他什么也看不透。
又是一阵更急的寒风吹过,他手中的火熄灭,他自已也迷失了。
雾,仍然没有停下,叶宣恒只能看见自已周围一米以内东西的大致轮廓了,他的脑子更乱了,这突如其来的雾让他想起了就在不久前才发生的事,一切都还在眼前,他想逃也逃不掉。
他自已的心似乎也被笼上了一层轻纱,他看不透了。
是啊,他从来都没有正视过自已又怎么可能看得透自已。
一旁,昏黄的路灯洒下了斑驳的影子,散落的叶叠在一边的长椅,雨应该要下了,他抬起头望向天空,等待着那场倾诉离别的雨。
一滴...
两滴...
越来越多的雨飘落了下来,落在斑驳的灯影中,打在散落的叶子上,在雨水的冲刷下,世间逐渐变得澄净,那弥漫着的不散的雾也在此时如泡沫一般消失了,叶宣恒独自一人站在这笔直的沥青公路上,一座墓地在他的眼前若隐若现。
“哈哈哈哈...逃不掉的。”
他笑了,这是自嘲。
他抬起脚,一步一步向里面走去,如果不算刚才的经历的话,这是他第一次来到这真实的墓地,这里并不是鬼气森森,这里很安静,碑与碑之间总留着恰到好处的间隙,没有谁会打扰到谁的安眠。
这不是那座充满罪的墓地,这是一所灵魂的避难所。雨水滴在碑前,发出了滴答滴答的声响,像是已故之人的低诉。
恍惚中,他似乎再次看见了那个身着白裙的少女,他蹦蹦跳跳地走在前方,时不时回过头来对自已招手,叶宣恒紧紧地跟着那个轻盈的身影在偌大的墓地中来回穿梭,他的脚步很轻,尽管这对现在的他来说很艰难,但他很怕打扰了在这里安睡的灵魂,世间还在走,不会停,他终于来到了墓地的边缘。那个他眼中突然出现的苏雯雪又消失了,就像她来时那样毫无征兆。
这里与墓地其他地方的井然有序不同,这里似乎只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一座墓碑孤零零地伫立于此,墓碑上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稚嫩的字:慈母唐晓雪之墓,2013年5月22日苏雯雪刻。
这时他才想起,5月22日是苏雯雪的生日。
“这是命啊。”他喃喃着,微弱的声音随着雨声一起消散在天际。
他还是无法去接受那个现实,今天的一切都太魔幻了,咆哮地怪物,杀伐的长刀与染血的少女,他的脑子太乱了,已经无法进行理性的思考,他那灰暗的瞳被那淋湿的刘海遮住,雨水顺着他的眼角往下流,原本干在衣服上的血迹在雨的冲刷下再度流动,积攒在他的脚下,汇成了一滩殷红的水。
“对不起...“他对着墓碑开口。
-
不远处,林淮衣默默地看着那个站在碑前一动不动的身影,在漫天的雨下,她也没有打伞,湿透了的衣服紧紧地贴在她的皮肤上,她藏在两块墓碑之间,叶宣恒不可能发现她。
雨还在变大,两个人却没有一个动了,一个盯着碑文,一个看着背影,林淮衣有几次都想过去直接把他带走,但她忍住了。这一切对少年来说就像是梦一样,叶宣恒需要时间走出来。
就在刚刚,她的导师索托已经找过自已了,自已被要求要把叶宣恒带回学校,但她现在不忍心去打扰那个落寞的人。
这个世界一直如此,没人能够跑过时间,只能跟在命运的身后。
而林淮衣的眼前,叶宣恒突然动了,他跪在了墓碑一旁的地上,冷冽的雨滴在他颤抖的手上,他一点一点地将泥土挖出,混杂在其中的石屑划破了他本就伤痕累累的手,但他好像忘了疼痛,越来越多的血在他手上渗出又不停地被雨水拭去,天越来越暗,坑越挖越深,雨越下越大。
终于,那双手停止了动作,叶宣恒此刻已经感觉不到自已的手了,他已没了知觉。他拿出了那残破书包中的一个粉色笔记本,这是他唯一可以找到的和苏雯雪有关的东西了,书包已经太破旧,作业可不适合用来祭奠。
他将笔记本放在了那个才挖的坑中,将泥土一点点地又放了回去,像是在埋葬一位故人。
不知何时,那块从工地上捡来的木板已经立在了坑的前面,它的表面已然被刻上了几个大字
苏雯雪之墓2024年5月30日刻
直到这时,林淮衣和叶宣恒才明白那块木板到底有什么用,它是一座故人的碑。
命运喜欢捉弄人,有人信祂,有人恨祂,可无论怎样,祂都会将你引向最终的目的地,不问过程,只论结局。就像你随手捡起的一块木板,最后却免不了成为了一座你亲手搭建的碑。
这碑前,甚至还燃不起火。
对,一定得要有火!叶宣恒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将身上的衬衫脱了下来,从兜里掏出了打火机,固执得想要将湿透了的衬衫点燃。冷冽的雨中,他上身什么也没穿。
“唉...”恍惚间,他听见了一声轻叹,那湿透了的衬衫在一瞬间便燃了起来,即使是漫天的雨也浇不灭那火苗,在这冰冷的夜里,叶宣恒第一次感到了温暖。
“谢谢...”他兀自地说。
雨不停地下,所有的污浊都被洗净了;火摇曳着燃,一切的血迹都被烧灼了,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乌云之上的星空仍然灿烂,除了那颗隐隐作痛的心与再也回不来的人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女孩那日理万机的父亲依旧繁忙,早出晚归,根本就见不到女儿几面的她或许很久以后才能得知她女儿失踪的消息。
做完这一切之后,叶宣恒再度安静了下来,他像一个被拔掉电源的玩具,雨似乎再也无法变大了,但仍然没有要停的迹象。在这既定的命运,除了悼念,我们无计可施。
有雨滴落在他的脸上,像是眼泪滑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地亮了,那抹天光并不澄净,穿不透厚厚的乌云,人间依旧很暗,可也确实到了该离开的时候。叶宣恒慢慢地起身,但风一吹,他又跪了下去。双脚上长时间的压迫使他的腿已经失去了知觉,他强行支起自已的身体,扶着一座又一座的墓碑向园外走去,他的视线被雨幕遮挡,但还是看见了门旁那道还不算熟悉的倩影。
林淮衣的身上仍然有水滑落,但已经打起了伞,看见叶宣恒走来,她也迎了过去。
她为叶宣恒撑起了伞。
“我们该走了。”她说。
“嗯。”他说。
“你不问一下去哪吗?”
“这...重要吗?”叶宣恒的声音在这一刻被拉的很长很长,像是来自远古的回响,他身体不自觉地倾斜,眼皮越来越沉,他极力地稳住重心,可事与愿违,还是倒了下去,溅起的水滴像星辰般撒想了他的眼睛,一旁,有束金黄的万寿菊在大雨中盛放。
“对你而言,也许...重要吧。”林淮衣没有去扶叶宣恒,她放下了伞,将男孩背在身后,他的手链在这雨幕中发着银色的光,这座雨中的小镇逐渐消失在了记忆之中。
一切别离都被瓶装成秘密,
所有雏菊皆美得像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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