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和时殊便暂且在时府中住了下来。
时殊养伤,同时劝说母亲改变心意,进展缓慢。
沈微澜纯粹是为了伴着时殊罢了,否则天地之大,任他遨游,又岂会被一固执已见的凡人困束。
清晨时雾气最浓,湿润的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水珠,有人沉眠,有人洒扫,也有人练功。
飒飒拳风划破空气,衣衫翻飞猎猎作响,鹅黄色的身影在院中翻飞起落,舞成一只跃动的蝴蝶。
另一侧的人手执长棍,将一套棍法舞得虎虎生风。
沈微澜拎起袍角跨进院里,拂去鬓角沾湿的露珠,略感诧异地顿住身形,原地观望了三息的时间。
晨起练武的两人更精神了,风声啸啸矫健凌厉,翩若游龙婉若惊鸿,木棍砸得地面啪啪响,几乎连脸上都不自觉地带上了微笑。
沈微澜静默了一瞬,放下袖袍,施施然走了。
悠然若闲庭信步,散淡如秋月清霜,仿佛根本看不见刻意卖力演武的二人。
侍女送来了包扎用的纱布,沈微澜把时殊扶起来,一扭头,瞧见侍女脸上来不及掩盖的诧异。
……对了,忘记和时殊分里外间睡了。
时殊就睡在里间主卧的大床上,他也是在这儿就寝的。
在外人眼里,时殊是睡在外间,等着他夜间呼召,端茶递水地侍奉的,如今却在他的床上出现了。
难保这侍女会传出什么话去。
沈微澜取过纱布,警告地瞥了她一眼:“管好你的嘴。”
“是,是!奴婢知晓轻重!”侍女深深低头,不敢直视沈微澜。
“下去吧。”沈微澜轻描淡写一句话将人打发走了。
时殊解开衣裳,仰头望着沈微澜,眼睛弯了弯:“道长,不怕时家人误会?”
沈微澜熟练地换下纱布,洗净敷在伤口上的膏药,观察了一下,伤口基本愈合了,新生的肌肤粉薄,还得再养两天。
俯身换药时,肩后的长发垂落,拂过时殊的面颊,丝丝缕缕,酥酥麻麻,像羽尖撩过心口,一下下的触动。
时殊伸手抓住沈微澜发丝,笑着追问道:“仙君啊,你还没回答人家的问题呢。”
沈微澜唇角微弯,贴了贴时殊额心:“误会什么?这是事实。”
深漆的黑眸里笑意流转,像夜幕中绽放的烟花,绚烂夺目。
时殊忽的就哑了,呐呐的说不出话来,脸似火烧,心跳得飞快。
沈微澜转过身去,不由自主的笑意染上眉梢。
时殊的伤一天天好了,在沈微澜的精心照料下。
时彦时清婉也在院中练了十多天的武,雷打不动地在清晨练拳练棍,赫赫有声,仿佛希冀能引起注意。
时殊这两日随着沈微澜修习一套基础功法,修为小有进益。
除了时家下人看他二人的眼神愈发怪异,一切似乎都停在了原地。
时殊一有空闲就去找生母劝说她离开,郑夫人和时严那边是暂且消停了,至少明面上没再刻意针对。
然而晏秀兰心意坚决,时殊的劝说收效甚微,甚至常常被生母的话气到。
红瓦白墙,庭院深深,四方的院墙外,不知谁放出风筝,黑色的羽燕被长长的棉线牵连。
看似遨游天际穿梭云间,实则命运都系在一根细细的线中,被他人掌控。
时殊脸色发青地踏出生母的院落,迎面就碰上了时彦。
他只当看不见,错身就要离开。
时彦却堵住了时殊的去路,放肆地扫视着他的面容和身量,目光里满是恶意讥讽:“没想到啊,你竟还有这本事。”
时殊刚从生母那吃了败仗,心累已极,再遇到时彦,心情更是恶劣,抬起眼皮瞟他一眼:“你发什么疯?”
“难怪你一个小贱种能入了仙君青眼,原来是子承母业,爬了仙君的床。”
时彦猛地一推时殊,脸色骤然狰狞:“不要脸的贱种!跟你那狐媚子亲娘一个德性!只会勾搭男人的玩意儿!”
时殊猝然被推到墙上,踉跄一下才站稳了,劈头就听到一串咒骂,脸色霎时阴沉:“时彦!你嘴巴放干净点!”
“我哪里说错了?时殊,你这几日都在谁的床上?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时彦冷笑,满脸都是扭曲的妒恨,一口啐向时殊:“卖屁股的贱货!”
时殊气到极点,反倒冷静下来了。时彦的表情他没有错过,心下忽然就明白了,不自觉笑出声来。
时彦恶狠狠质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啊,”时殊抬起手指,抹掉眼角笑出的一点水珠,轻蔑地睨向时彦,“我和谁好上了,跟你有什么关系?气势汹汹来质问我,你凭是是什么身份什么立场?”
时彦脸颊抽搐:“……你丢尽了时家人的脸!”
时殊不屑地摆头,斜着眼瞥时彦:“你就是嫉妒罢了。嫉妒我和仙君两情相悦,嫉妒仙君看不上你这歪瓜裂枣的下等货色,你不过就是个痴心妄想的跳梁小丑。”
时彦骤然暴怒,挥拳打了过去:“找死!!”
“仙君不过图新鲜罢了!他何曾对外人承认过你?等新鲜劲儿过去了,你就等着被抛弃吧!你等着!到时候谁能救得了你!!”
时殊被激得眼睛都红了,毫不示弱地迎了上去:“你放屁!!”
沈微澜照例泡了一壶茶,坐在窗边慢悠悠地品茗,思索着几个修炼上的问题。
手边的小几上放着一叠子果脯,已经少了几颗。
院中练武的人只剩了一个,时清婉身手矫健地游走挥拳,一招一式流畅纯熟,眉眼英气勃发,朝气蓬勃。
倒是比第一天熟练得多了,也少了那些花架子,干脆利落。
沈微澜看向天际,从太阳的高度估算出了时间。
时殊去了有半个时辰了还未回来,莫非又出事了?
沈微澜倒不是很担心,毕竟有了上一次的教训,想必时家人还没混不吝到那个地步。
若是真有,那这时家也不必留了。
沈微澜起身,穿过庭院,慢慢踱到院门前,往外看了看。
却没动身去找人。
就像个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似的。
沈微澜被自已脑子里忽然冒出来的想法呛了一下,按了按眉心无奈一笑。
放下袖子整整衣裳,悠然回转,又是那个白衣翩翩的仙君。
回程途中再次经过庭院,时清婉恰好打完一套拳法,立身收势,额发沾着汗珠,向沈微澜抱拳一行礼:“见过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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