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过后,时殊便恢复了以往的作息,每日卯时准时到院中练剑,沈微澜烹茶读书,在一旁看顾指点,等着雇佣的邻家小童送上早点。
只是院中添了晒药的叵箩和木架,沈微澜有时放下书卷,拿起药刀,将搜集到的药材切成小片,在箩筐上一片片摊平了,置于木架上晾晒。
屋子里也添了一尊炼丹炉,沈微澜坐在炉前,拿着师父留下的丹书一页页翻过去,再从记忆里努力搜寻前世几次炼丹的情形,试图还原出炼制丹药的方法。
窗格上映照出少年蹁跹翻飞的影子,剑刃破空之声凌凌作响。
发丝垂落在素白的手腕上,一页页的纸面徐徐翻过。
“道长!今日的功课做完了!”时殊提着剑,撩起衣摆擦额头的汗珠,兴冲冲地踏进丹房,浑身都冒着热汗。
沈微澜“嗯”了一声,掀起炉盖加了一把碎石菁花,翻掌捏诀,将火温调得低了些。
做完这一切,才腾出空闲来看时殊。
又是二月有余的时光,剑招锻体,药浴浸染,少年人的体格已经健壮了不少,整个人都拔高了一节,笑容灿烂双目明亮。
沈微澜还没说什么,时殊已经熟门熟路地摸到了柜子边,取下最外侧的白瓷瓶,倒了三粒丹药吞下肚子。
沈微澜给他端了一碗水,少年人仰着头,水牛饮河般咕咚咕咚全喝光了。
一甩头,汗珠从鬓角滚落,热湿衣衫。
“道长,我什么时候才能修道?”时殊望着丹炉下的火焰,眼里流溢出几分歆羡。
“快了。”沈微澜安抚地说道。
确然是不久了,只等……
“嘭!——”
沈微澜猛地挥袖施法,一把将时殊推到身后,挡下了四溅的碎片和焰火,另一手捏诀弹出,险之又险地将丹炉里炼化的药液裹住,仅差分毫就要落地流泄了。
铿铿锵锵的弹溅声响了一会儿才停歇,时殊从沈微澜身后走出,看着满地狼藉还冒着黑烟的碎片,目瞪口呆地望向沈微澜:“道,道长……”
沈微澜招招手,将那一团药液握至掌间,又拿了个瓷瓶收好,向时殊微微一笑:“就要得偿所愿了。”
时殊目光一晃,呆滞了片刻慌忙移开视线,不自觉咽了咽喉咙,又惊慌发问:“道长可伤到了?……”
“无事,这点东西还伤不了我。”沈微澜一瞥时殊的手腕,向他抬掌颔首。
时殊自觉将胳膊抬起,交到沈微澜手中,两根修长带茧的手指便按住了他的脉搏。
沈微澜探了片刻,眼底露出些许笑意:“不错,如今你的体魄,可以进行第二层的药浴,洗筋伐髓,成功后洗去你根骨经脉中的谜浊,此后便了如寻常修士般修炼了。”
时殊呆望着沈微澜,倏忽间红了脸颊:“真、真的?!道长……”
“我骗你做甚?自然是真的,”沈微澜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慰,自已的心情也是舒畅,“恰好你的体魄也练出来了,今日便开始吧……”
时殊满眼空茫又满怀希冀,好像置身于美梦之中,又惧怕真的只是黄粱一梦,浑浑噩噩好似梦游一般,连何时坐到了浴桶之中都记不太清楚。
待到飘飞的思绪回归时,见到的便是卷起了袖子,一样样往水里放置药材的沈微澜了。
“洗筋伐髓蜕去谜浊跟以往不同。之前的药浴只是为了淬炼你的体魄,只要跑够足够的时辰即可,但这第二层药浴,两重药力侵入骨髓,其痛苦与开膛刮骨、碾压神魄无异,是极刑之烈,而更有甚之。”
沈微澜单手搭在桶沿,俯身直视时殊,神情严肃:“无论如何都必须忍下来,熬过去了你就能修道,半途出来了……你这辈子都只能做时府里被欺压践踏的凡人时殊了。”
时殊浸在水下的拳紧紧攥住,用力点头,坦荡坚定地抬眸对视,一字一句仿佛都要骨血:“我必会成功。”
沈微澜拍拍他的肩膀,并不怎么担心。
修道之人与天争命,修道之路艰苦重重,肉身之痛是最常见,也是最能考验一个人的心性的方法。
若是连这都无法忍受,也不会在这条路上走出多远。
前世的晏崇光能挺过去,这一世的时殊也必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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