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殊的根骨,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
不世出的绝顶天资,世无二的天灵根骨,天生通畅的奇经八脉……像是集中了天道所有宠爱的最完美宠儿。
然而却被天生的胎中谜浊遮覆。
十月母体怀胎,稚嫩的幼儿浸泡于谜浊污气中,骨血经脉逐渐生长,也逐渐被层层地覆盖侵染。
胎中谜浊透进骨血之中,连灵根与魂体都被污染,成了一副最普通的凡人之躯,甚至因着先天谜浊的影响,比常人还要病弱三分。
明珠蒙尘的批语……当真是恰如其分。
沈微澜握着时殊的手一动不动,凝眉细探。
就如此刻,任他再怎么仔细地反复探查,也确实只是最平凡孱弱不过的普通人,看不出任何可堪修行的资质。
沈微澜松了力道,示意时殊可以了。
小火炉里井水滚沸,沈微澜提壶微倾,水柱在空中画出一道弧线,流畅利落地冲进放了茶叶的茶盏中,溅起一圈旋动的水珠。
蜷缩干瘪的茶叶在热水中沉浮舒展,茶香渐渐溢了出来。
沈微澜冲了第一遍的茶叶,重新开始泡第二次茶。
动作优雅缓慢,自有一分从容不迫的风度,行云流水般有条不紊,再配着俊朗出尘的面容,当真是赏心悦目的一幅美景。
只是早有人焦灼得无心欣赏了。
时殊最初还能克制着心头的不安,温顺地等着沈微澜的答案,只是久久等不到俊俏明朗的小道长开口,一颗心渐渐地就沉了。
再想到幼时被判为凡人后在时家的种种遭遇,同父兄弟们的种种欺侮,下人们捧高踩低的作践……
时殊难以忍受了,也不愿再想下去了,手掌搭在膝盖上,无声地抓皱了衣料。
沈微澜将一盏冲泡好的茶水端到时殊面前,温声道:“时少爷请。”
温和的声音带来了一点安慰,然而时殊几乎是如坐针毡,按捺不住地突兀开口:“道长!我的根骨——”
沈微澜抬眸,细看去表情却像没什么变化,眼睛却微微弯起,如实阐述:“时少爷的根骨,看起来的确无甚资质,如凡胎肉体。”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时殊心里还是存着一线自欺欺人的希望,也许是从前那次测算错误了。
听得此言,时殊的表情瞬间空白,神色空洞,眼神呆愣虚茫地直视前方。
像被抽去了浑身的骨头,没有他这个人的支撑的力量了。
沈微澜看着,心头像被人掐了一把,泛出绵密的疼痛来。
到底还是看不得这个人受到任何委屈和伤害。
沈微澜立即开口宽慰:“不必担心,只是看起来罢了。”
时殊灰白的面容有了几分血色,希冀地看向沈微澜,俯身前倾,迫不及待地急切追问:“道长的意思是……”
沈微澜道:“时少爷的根骨乃旷古绝今的奇佳天资,只是被先天胎中谜浊侵污,深入骨血灵体,才使得旁人看去如凡胎肉体,资质平庸如常。”
时殊茫然不解,眼底闪烁着飞速思考的明光,努力消化着沈微澜的话。
沈微澜也不催促,静静望着他。
浓长的睫羽轻眨,时殊脸上闪过几分将信将疑的神色,很好地掩藏住了,喃喃发问:“那依道长所言,我其实是可以修道的?”
沈微澜点头,又轻轻摇头,眸光怅然,似扼腕叹息:“根骨奇佳,但谜浊难除。”
时殊脸色青白交加,不知这一瞬间经历了怎样的乍喜乍悲,最后面容悲戚地望向沈微澜,近乎绝望地低声呢喃:“那就……什么办法也没有了么?”
沈微澜看不得他如此凄然悲切,垂眸阖上茶盏,顿了一瞬,还是轻不可闻地低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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