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接连十多日自家主君都未曾到知隐阁就寝。
安嬷嬷终是慌了。
她现在巴不得夫人是个狐媚的,明明那日同房屋子看起来很乱呀,主君怎的就不惦记呢!
她转身去了小库房一趟,寻了几块上好的碎布又拿上了针线,这才叩响了知隐阁正屋的门。
“进来。”
安嬷嬷一进来便瞧见那錡窗边的小榻一左一右躺了两个人,封圆圆这个死丫头四仰八叉地躺着看话本子,夫人也是蹲在矮几旁一手拿着话本子,一手拿着勺子往嘴里送甜酪。
69書吧
她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懒得再多看封圆圆一眼,转而把摆了满桌的小食挪开了些放下了自已手中装着碎布的篮子。
一开始满是恨铁不成钢的苦口婆心。
“老奴的夫人唉!您当真是心大呀,主君都多少日没来,您可上些心吧!”
榻上两人齐齐看向她,好似很是勉为其难地从精彩话本子里抽出空听她牢骚一般。
安嬷嬷又把矮几上的小篮子往封梵音面前挪了挪。
“夫人,主君的香包旧了。”
封梵音那张时常带笑的脸,终是僵了。
她有些诧异地抬手指向自已,霎时之间又想到了什么,遂转了个弯接过篮子。
“怎么做?”
接连几日她都不问不打听‘引岁’里面的事儿,现下也到了进一步的时候了。
这安嬷嬷不提她倒是真的要忘了。
安嬷嬷面露欣慰,温声细语地笑道:“老奴这便教您,咱们选一块......然后画上......”
封圆圆暗暗叹了口气,翻个身不忍再看。
她家主子做女红,绣花?
当真是闻所未闻,这等大苦,也只有精神正常的主子才能咽下去。
不过她倒是委实没想到主子能抗住那张脸的‘蛊惑’。
主子还是那个主子。
可以沉溺,却不会允许自已一直沉溺。
哪怕拥有执念,她也只是封梵音,只是她自已。
*
三日后。
安嬷嬷看着手中那针脚粗得可以漏米,竹叶绣得衰败不堪的香囊,哪怕额角抽搐也终是点了头。
“可。”
毕竟其余八个,更加不堪入目。
说罢又冲屋外招了招手,品竹提着食盒走了进来。
“嬷嬷,银鱼马蹄羹装了一盅,还有一小碗解腻的荔枝凉糕。”
安嬷嬷打开查验了一番,这才点点头。
“虽然夫人只放了盐,但是您得对主君说是您亲手做的。”
她这话说得眉飞色舞,好似自已当真是出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封梵音撇撇嘴,不甚赞同却也点了头。
安嬷嬷又冲着品竹道:“现下时辰正好,正是用夜宵的时候,你随夫人走一趟。”
品竹颔首应是。
安嬷嬷把封梵音从榻上扶了下来,上下仔细打量了一圈,勉为其难地又点了头。
“夫人有这张脸和这身段撑着,这衣裳也是不必再换了。”
封梵音白了她一眼,从她手里拿过香包,转身出了屋子。
品竹忙快步跟了上去。
封梵音甩着香囊上的络子,走得很是放荡不羁。
一不留神甩掉了还踩了一脚,捡起来拍拍灰又继续甩。
品竹退后两步跟在后头,那心当真是一会儿上一会儿下的,捏着食盒的手都出了汗,她忙把食盒抱在怀里拿袖子擦了擦提手。
夫人还是那么不稳当。
送给主君的东西踩脏了竟不拿回去洗洗.....还大喇喇地甩呢!
罢了,罢了。
进入听风阁倒是极顺利的,想必是安嬷嬷那个两头跑的打探清楚了。
“见过夫人。”
封梵音在书房门前的廊下,从品竹手里接过食盒,看向见礼的伯川。
“方便?”
伯川再次颔首,侧身让开了位置,“夫人请。”
封梵音进了书房,寻到了书案之后的郁池樾,也不见礼,只淡声道:“主君,妾身来给您送东西。”
郁池樾合上桌上信件,正欲说些什么,便听得她道:“这银鱼马蹄羹妾身就放了盐,嬷嬷还让说是我亲自做的,啧,满是馊主意。”
她又递上香囊,还抬手拍了拍,语气很是感慨,“这,倒是妾身亲手缝亲手绣的。”
郁池樾听着她这近乎牢骚的话,又看着她那有些邀功似的模样,到底是笑出了声。
“你还当真会实话实说,竟不会藏着些。”
说罢把那香囊拿在了手里,翻看了两息亦是带了些感慨。
“难为你能肯吃这个苦,怎的选了竹叶来绣?”
能把竹叶绣的歪扭得近乎衰败的模样,也是一种本事。
封梵音耸耸肩,实话实说,“竹叶最简单。”
郁池樾此时只觉她当真坦荡得很是有趣。
“嗯,多谢夫人,为夫会好生佩戴的。”
从这语调里的松快之意可窥见,封梵音所为当真愉悦了他的心情。
封梵音才不管他戴不戴,反正不戴在她身上,也丢不了她的人。
她抬手把小盅和小碗朝他推了推,又自已个儿搬了椅子过来在他对面落了坐。
“趁热吃吧。”
说罢又微微歪了歪头,“今夜妾身可能留下,或是主君跟妾身走?”
郁池樾舀了一勺羹汤入口,语带调笑,“看你表现。”
封梵音笑了一声懒懒点头,却也没再殷勤。
郁池樾把两样东西都各用了一半,才停手。
他刚一停手,伯川便进屋收拾了,还适时送来了清口的浓茶的擦手的布巾。
来得快,去得也快,动作轻得宛若他这人根本不存在。
封梵音一时之间很是羡慕他有这么会伺候人的属下。
大圆那个死丫头,罢了。
郁池樾看着她那散漫模样,只觉此时很是看不惯,献殷勤也不认真些。
他叩了叩桌面。
“过来研墨。”
话落又打开了桌上的信件。
封梵音起身绕至他身侧,挽袖研墨。
郁池樾看了一眼她的手,轻重速度都很是合宜,他唇角勾了勾。
“你竟还有这般听话的时候。”
封梵音眼睛落在了他手中的信上,语气无辜。
“妾身自是听话的。”
“嗯,看出什么来了?”郁池樾都不必再看她,那股目光太过直接了,让人难以忽略。
封梵音目光也不躲,只语气里带了些关怀。
“主君管着偌大镇西军,竟这般辛苦。”
郁池樾没想到她能说出这话,没由来的让他一震。
辛苦是真的,可这话却让他想到了长兄。
他不敢认为自已辛苦。
“长兄从无到有打下一切,才是真的辛苦。”
封梵音很满意这个撬开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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