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山下起了雨,山道上虽不泥泞,积水却也不能立刻排走,留下一个个水洼。
刘峰很年轻,二十余岁,才刚刚从父亲手中接过霹雳门门主的职位。
他也是霹雳门往截剑宗此行的领队者。
此刻他正向爆炸的方向跑去,他的鞋子丢了一只,但他对此毫不在意,他也不管自己身上沾了多少泥。
69書吧
赤脚砸在水坑里的声音很重,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以往霹雳门与孔雀宗交好,十余年来都属于孔雀宗的附属宗门。
而近些年孔雀宗势颓,刘峰不知用什么手段搭上了截剑宗的这条线,不仅力排众议参加授剑大会,甚至为表现重视特意与各位长老一同前来参会。
如此排场,不可谓不大。
只是刘峰为了宗门未来所铺的路,为了往后发展所做的准备,这些一切的一切都被一场爆炸断送了。
爆炸物是霹雳弹,霹雳门独门火器。
爆炸地点在中剑院附近,是一间小菜园。
爆炸杀死了一名中剑院即将毕业的内门弟子,凶手们在与另一名内院弟子交手后不知去向。
当然,如果只是以上的问题,霹雳门或许还能通过割肉的方式解决。
只有最后传入刘峰耳中的两个消息才是真正的平地惊雷。
其一,死者的身份很特殊,是京城某个世家的小姐。
其二,死者同时也是截剑宗主的准儿媳。
刘峰穿过人群,看见身着白色正剑院袍的执法堂弟子正在维持秩序。
执法堂认出了他,打开一个口子让他进去。
刘峰战战兢兢绕过弥漫焦炭味道的破旧建筑,来到爆炸的最中心点。
菜圃被爆炸移出了一块平地,雨点落在焦黑的土地上散发出刺鼻的硫磺气味。
场地外围站着一位青衣佩剑青年,是林莫,此刻正与一名执法堂弟子交谈,两人同时看向刘峰,眼神不善。
“林院长...”刘峰开口想要说话,那名执法堂弟子却打断了他的发言。
“刘门主随我来。”
执法堂弟子领路,刘峰无奈,继续向前,两人来到废墟中心,这里蹲坐着一名白净少年,是张凤梧。
此刻张凤梧双眼无神,面色苍白且无表情,脸上似乎有残留泪痕,应该是没有擦干净。
他身旁的蜷缩着一具娇小女尸,少女的尸体上插满了密密麻麻的弹片,原本可爱的小脸此刻也已经变得如同焦炭,看着有些渗人。
领路的执法堂弟子开口:“少主,人来了。”
被留在外围的林莫眼角抽动了一下,这动作微不可察。
少主这称呼十分耐人寻味。
不是少宗主,而是少主。
张凤梧抬头道:“嗯,你是门主?”
“回少门...”刘峰看见对方眼中的不耐烦,战战兢兢的省略的尊称。
“是我教导无方,如今霹雳门弟子已经在山下等候,任您处置。”
这态度不可谓不好,但意义不大。
“谁干的?”
张凤梧并不打算殃及池鱼,霹雳门是个小门派,随行的弟子里大部分都是不知情的人。
张凤梧不会为了一时之快而殃及无辜。
这场爆炸有很多疑点,也带来很多问题。
谁参与了?知情者有谁?动机如何?
这些问题只要让宋辞领着正剑院去查便好,张凤梧相信正剑院的办事效率。
现在他只想搞清楚是谁杀了陈星。
刘峰道:“两名二代长老。”
此时刘峰心中无比懊恼,那两名长老是孔雀宗的坚定簇拥者,临行前便对他向截剑宗示好的行为十分反对。他曾以为,只要用强硬手段把门内的反抗情绪压了下来便算是成功,没想到如今竟然惹了这么大一个篓子。
刘峰很年轻,以往的生活也过得十分顺利,武道天赋出众,老门主五十岁才有了这么一个儿子,自然对他寄予厚望。
而他也没有让父亲失望。
他很聪明,清楚机关师的地位节节高升,未来很有可能取代传统武者。他自信霹雳门的未来会很好,在他的带领下会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好。
他也看出了孔雀宗的势颓,近些年孔雀宗甚至失去了一些边缘产业的掌控权,手下的附属宗门纷纷脱离孔雀宗寻找其他依附。
霹雳门只是几个想要脱离孔雀宗的小门派之一,这本没有错。
错在刘峰太年轻,他只知道孔雀宗与截剑宗不和,只听说过孔雀宗曾动用了好多人手追杀张紫云。
他没见过孔阙被炸断腿的时候如何凄惨,也没见过许多年前的武林大会各宗派对孔雀宗落井下石时霹雳门是如何支持孔雀宗的。
他没见过大陆角落里孔雀宗与截剑宗的战争。
他不清楚霹雳门有许多长老曾与截剑宗剑客死斗。
刘峰权衡利弊,觉得霹雳门应该脱离孔雀宗,对门内的反对声音不闻不问,刻意无视长老与弟子们的诉求,无视他们与孔雀宗有着各种各样关系。
刘峰骄傲且固执,自信只要自己想做的事便一定可以成功。
用意气风发来形容不算过分。
而现在意气风发的他扑通一下跪在泥水里,骄傲连同固执一起被抛在脑后。
张凤梧问:“能找到人吗?”
刘峰沉默不语,他清楚山下的弟子中一定会有知情者,只是他们会与自己说吗?
刘峰仅仅是思考了片刻,他便再没有说话的机会了。李峰身旁的执法堂弟子接过话题。
“两人武道境界不弱,一四境,一五境,他们在逃离过程中与两名势剑院弟子发生战斗,两人手上可用的傀儡与机关尽数损毁。”执法堂弟子娓娓道来。
“痕迹向北了,千机院已经派出机关鸟追寻,他们不敢乘飞艇,应该跑不远的。”
张凤梧站踉跄起身,雨下的更大了些,脚下有些滑。
“联系周边官府与宗门,发现踪迹不要动手,跟住就行。”
张凤梧咬牙切齿,声音低沉:“这两人留着,我要亲自来杀。”
“是。”一众执法堂弟子行礼后四散而去,场地中留下三人。
站着的林莫,跪着的刘峰,背靠墙的张凤梧。
“这是你的底牌?”林莫清楚无论对方想不想当宗主,手上总是会有些牌的。
张凤梧一改往日懒散:“扶我回家。”
林莫曾问张凤梧什么打算,如今看来答案明显。
他眯了眯眼睛,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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