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十一月,上京城已然呈现出一派冬日景象。
冬天里的日头落得格外早,即便城中风势较小,太阳照耀下稍显暖和,可小老百姓们依旧早早地熄了灯。
城中的大街小巷皆寂静无声。
唯独醉香楼依旧热闹非凡,震霄汉的歌声不绝于耳。
那门口车水马龙,生意丝毫不受季节的影响,兴隆至极。
当然,前来此处光顾的,也都是那些有钱、有势、有权的老爷们。
悄悄地,一个身着黑色长袍,戴着银色面具的人影无声无息地落在了醉香楼的走廊上。
这边一排,皆是专门供嫖客与醉香楼的姑娘休憩的房间。
夜深人静,这里的每间厢房中的人都已完事,酣然入睡。
很显然,这个黑衣人乃是这醉香楼的常客,对这里的方位熟悉至极。
只不过,此次他并非前来寻欢作乐,而是专程来找一个人的。
银色面具的男子轻轻一推房门,一抹慵懒的笑容在他唇边绽放。
房间里酒气冲天,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欢爱过后的味道。
他不禁皱了皱眉,瞥了一眼大床,正是他要找的人正搂着一丝不挂的姑娘睡着呢。
一条粗壮的大腿还压在女人的身上,大概是因为刚才用力过度,如今睡得如同死猪一般,还发出雷鸣般的鼾声。
此刻,怕是有人在他旁边敲锣打鼓,也难以将他吵醒。
面具男人心里清楚,他想要的东西自然不可能在一个一丝不挂的男人身上。
他转眸一瞧,探出手从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中取出一个账本,粗略地过目一番,便迅速塞进了怀中。这正是他今晚的目的所在。
得手之后,他轻轻掩上房门,对着床上的男人投去一道可怜的目光。
不知这男人一觉醒来之后,发现这本账册不翼而飞会是怎样的情形。
依他猜测,这个男人怕是活不了了,定会被他的上司给杀了灭口。
此人便是户部尚书的心腹杨天。
而他手中的这个账本,详细记录了户部这些年来如何从朝廷的赈灾款里贪墨,以及那些钱财的去向。
话说,如此重要的账本,他多处打听得知,户部尚书是不会放心将其放在任何一个地方的。
于是便交由自已的心腹杨天保管,让其每日随身携带。
据他们多方探查,这个户部尚书的这位心腹天阳,倒是有一个嗜好。
平时工作可谓兢兢业业,这个账本更是从来不离手,包括他的妻子,即正房夫人也触碰不得。
只不过,这个杨天每个月的十六必定会到醉仙楼里找他的相好姑娘,这便给了他人一个可乘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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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笼罩着古老的街巷,清冷的月光洒在街桥之上。
街桥的另一边,戴着面纱的姜清欢和碧桃正匆匆地走着。
碧桃眉头紧蹙,脚步略显慌乱,忍不住抱怨道:“小姐,今天这看的也太晚了吧,你说那就是运河唱歌的花魁,有什么好看的,咱们又不是男人?”
姜清欢微微仰头,目光中透着几分兴奋,娇嗔地说道:“这你就不懂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女人也爱看美人啊。”
说着,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伸手轻轻抚了抚面纱。
碧桃面露忧色,脚步愈发急促,着急地说道:“可是小姐,这时间这么迟了,回去免不得又要受丞相老爷的责罚。”
姜清欢却满不在乎地甩了甩衣袖,无所谓地笑笑。
宽慰道:“怕什么,又不是一次两次了,爹爹如果说我,大不了跟他赔笑呗,放心好了,有我在呢。”
说完,还拍了拍碧桃的肩膀。
那边,在醉仙楼的阴影之中,银色面具的男人身姿矫健地从三楼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地上。
当他一个潇洒转身的时候,就在他回头的刹那,表情木然地僵住了。
还好他戴着那神秘的银色面具,掩盖住了他的真实神情。
然而从他微微瞪大的双眼可以看出,他惊愕地看见自已面前竟站着一个人。
晚风悠悠地吹起,轻轻撩动了她脸上的面纱。
姜清欢......
姜清欢似乎也没有料到会在此处撞见他。
脸上的惊吓之色比起他这个半夜出来行迹可疑之人还要强烈许多。
面具男一时不知自已究竟被她看到了什么,在他短暂失神的那一刹那,便迅速恢复了镇静。
开始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着姜清欢。
今夜的月光格外皎洁,从上方洒下的银色光束恰巧就落在了姜清欢被风吹起面纱的脸上,幻化出如梦如幻般的神秘氛围。
他忍不住朝前走了两步,仿佛被某种魔力吸引。
姜清欢似乎如大梦初醒般,急急朝后退了几步,脚下的石子被踢得四散。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已偷跑去看运河的花魁表演,居然会在这醉仙楼外遇上那个面具男,这个她永远也忘不了的男人。
第一次见面,他就要杀了自已灭口。
第二次见面,居然又从火场救了自已,然后一声不吭地飞走了。
现在这么晚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里,她抬头看了一下这醉香楼,心中暗想:他不会是来找姑娘寻乐子的吧?
应该不会,如果寻乐子也不会如此偷偷摸摸地戴着面具穿着黑衣。
此刻更是从三楼一跃而下,定是做了不容他人知道的秘密之事。
哈哈,完了完了。
又知道了他的一件秘事,那自已岂不是离死又更近了一步。
想到这里,她那水一样的眸子顿时充满了惊惧之色,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
面具黑衣男子瞧见她那惊慌失措的神情,其眼神中倏地闪过一丝戏虐的笑意。
那带着磁性的低沉嗓音慢悠悠地说道:“姜二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大,大侠,你认错人了,我,我不是姜清欢。”她慌乱地说道。
男子显然知晓她在害怕,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勾了起来,不安好心地缓缓向她逼近。
那深不见底的黑眸闪烁着难以捉摸的光芒,说道:“我并未说你叫姜清欢,我只是说你是姜二姑娘。这上京城中同姓的府邸众多?”
面具男与她靠得极近,近到姜清欢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热气。
此刻的她,满心只想转身逃离,然而双脚却仿佛灌了铅一般,死死地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那放肆而极具侵略性的凝视,愈发增添了他那魅惑人心的独特气质。
“大,大侠,我,我什么都没看见。”姜清欢结结巴巴地说道。
“嗯?”面具男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呢?”
“我是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大侠,你,你饶了我吧。”
面具男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
姜清欢又说道:“那大侠,您不说话,我,我就当您答应了。”
说着,拉起碧桃的小手,转过身就往前奔逃。
结果面具男脚尖轻轻一点地,“咻”的一下又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姜清欢脚步猛地一顿,急切地说道:“我保证今天没有见过您,大侠,您放心,我姜清欢绝对说到做到。。”
“是吗?你没有见过我?”面具男的声音透着几分寒意。
姜清欢忙不迭用力地点点头,额头上已布满细密的汗珠。
一双俊眸紧紧地盯着眼前这张柔美且慌乱的小脸,毫无预警地,他突然弯下腰,凑近她耳边说道。
“嗯,不错,我喜欢聪明的女人。”
姜清欢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面具男居然会有如此肆意孟浪的举动,一张俏脸顿时羞得通红。
男子那阳刚的气息浓烈地将她包围,在心慌意乱之下,她清晰地听到自已“咚咚”的心跳声。
这心跳声是如此之大,她甚至认为这个面具男也听到了,因为他竟低声笑了起来。
那笑声仿佛带着某种魔力,让姜清欢愈发不知所措。
一旁的碧桃看见男子这般行为,挺身而出,挡在姜清欢身前,大声说道:“不许伤害我家小姐!”
面具男眉头一皱,轻轻挥了挥衣袖。
碧桃便被一股力量往后推着,倒退了几步,说道:“你这恶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蛮横!”
光天化日?
姜清欢抬头望了望天上地方那轮明月。
这不应该是月黑风高吗?
碧桃,不会用词就不要勉强用词了。
面具男冷哼一声:“不自量力的小丫头,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姜清欢赶紧扶住碧桃,焦急地说:“碧桃,你没事吧?”
碧桃倔强地站稳身子,回道:“小姐,我没事,不能让这恶人欺负您。”
姜清欢心中腾的生起一股气:欺负我可以,但不能欺负我的丫鬟!
“这位大侠,此地您怕是不宜久留吧?”姜清欢稳了稳身形,深吸一口气。
“嗯?何出此言?”
“您深夜这般着装来到此地,又从楼上翻下来,想必您做了什么偷鸡摸狗、鸡鸣狗盗、见不得人之事。”
“如此这般,您还不赶紧走。您在这里多留一分,便多一分的危险。”
“大侠,请您放心,我说今日没看到您,就是没有看到您,我绝对不会传出去半个字的。”
姜清欢一字一句,有理有据。一改刚才害怕的模样。
面具男闻言,沉默片刻,而后缓缓开口:“小丫头,你倒是有些胆量,也有些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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