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记挂着撤婚之事,又有三皇子的言语支持,四皇子更觉得理所当然、胜券在握了。
他再没有心思逛花园子了,脚步匆匆就往垂拱殿而去。
远远地见全智全候在殿外,四皇子有些好奇。
“全公公,你不在里面伺候父皇,跑外面来做什么?”
“啊!四皇子!”全智全躬身作礼,“四皇子金安!陛下此刻正在批阅奏折,不喜有旁人在侧,所以奴才就退出来了。”
“父皇在批阅奏折啊,那……”四皇子有些不好意思,但想想,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走一趟,还是鼓起勇气开口:“烦请公公通传一声,我有事求见父皇。”
“啊,陛下交代过了,若是四皇子来了,就直接进去,无需通传。”全智全暖着声音说。
日光明亮,照得全智全脸上的皱纹条条分明。四皇子看了有些不忍:“全公公,怎半年多没见,你脸上也长了皱纹?”
全智全恭低了身子,“四皇子,老奴跟随陛下几十年,如今老了,长些皱纹再正常不过了。只不过从前四皇子日日见到老奴,才不觉得老奴老罢了。”
“从前,我记得你站在父皇身旁,很是得力能干,很是高大威武,如今,怎比我矮了个头……”四皇子犹疑着站在全智全身边,比划了一下。
“四皇子,您长大了,都已经能讨伐贼寇、建功立业,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小皇子了,老奴可不就老了嘛!”全智全感慨地朝垂拱殿内望了望,“四皇子,恕老奴多嘴,陛下日理万机,很是辛苦,如今身子骨也大不如前,您多体谅着点……”全智全越说越小声,这些僭越的话他本不该说,可是陛下看中四皇子,他这个日夜伺候在侧的人能懂,四皇子这个当局者却不知啊。
”多谢全公公。”四皇子放缓了声调。片刻犹豫之后,终是朝垂拱殿内走去。
通明的垂拱殿内,檀香袅袅,书香悠悠。皇帝埋首在如山的奏折中,全神贯注地朱笔圈画、批复,每一笔都关系着嘉年的前程,百姓的福祉。尊贵威严如天子,也未敢有丝毫怠慢、敷衍。
69書吧
四皇子静静立在一旁,面上发热,心中羞愧。父皇身为一国之君,殚精竭虑,日夜不懈。自己为了一己私情,却要来与他耍嘴皮子争长短。真是越想越无地自容。
他轻叹一口气,默默转身想走,却被皇帝沉沉的声音叫住了:“四儿,你来了。”
四皇子心中本就不安,被父皇一叫,更加不知所措,“父皇,我……我来给您请安。”
唉,老子的血脉压制果然是天生的,叫他这个做儿子的不免心生畏惧。
“特地跑来垂拱殿请安?”皇帝放下朱笔,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坐到茶座旁。
全智全这个机灵的,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给皇帝和四皇子奉了茶,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坐吧!”皇帝发话。
“是!”四皇子恭谨。
父皇看着神态自若,轻松如常。四皇子却反而紧张了起来。只能尴尬地同父皇一样默默喝了几口茶。
“昨日之事……”皇帝出乎意料地开口。
四皇子放下茶盏,茶水差点洒出烫着他。
皇帝仿佛没看见,继续说道:“昨日之事,父皇仔细考虑过了。你在边关九死一生,立下赫赫战功,本就该赐你个天大的恩赏。什么才能算是天大的恩赏呢?”
“儿臣为国奋战,全出本心,并不求恩赏。”四皇子心里有些难过,昨日,他还说用功绩换一纸撤婚圣意,如今想来,是多么的不懂事啊,岂非伤了父皇母后的心?
皇帝的手不自觉地摩挲着腰间的龙凤和鸣玉佩,那是大婚之时,太后所赐,他与皇后各执一枚。
他虽然为了皇权,娶了后宫众多妃子。可是与他交心过命的,终究只有皇后一个。这点真心,在偌大的皇城里,是多么的可贵!
“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父皇的苦心你现在体会不到,反而觉得是一种负担。你母后说得对,缘分天定,如果你与文家那丫头真的有缘,又何必急在这一时呢?”皇帝也没看四皇子的反应,自顾自说着,“天子一言九鼎,既要赐你个天大的恩赏,父皇便收回这‘一言九鼎’吧,赏你与文家大丫头各自婚姻自由。”
四皇子脚底生凉,手心发汗,匈奴的刀斧迎面劈过来的时候,都没叫他这么慌张。
这不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他不是原想着千难万险也要据理力争的吗?
怎么此刻轻松得到了,却并不欢喜畅快呢?
“父皇,我……”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又实在心内空空,毫无头绪。
“怎么?谢恩都不会了?”皇帝却并不在意,端起茶盏继续喝了起来,此刻茶的温度才刚刚好呢!
“多谢父皇!”四皇子双膝跪地,讷讷地规矩谢恩。
“好了,话也说完了,快滚吧臭小子,父皇还要忙呢!”皇帝轻轻踹了他一脚,朝帝案走去。
被父皇这一脚踹的,四皇子的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
他迟疑着往外走,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全神贯注、眉头紧锁的父皇。刚才,他分明看见父皇的鬓夹已有不少白发,额头也有细纹,从前冷峻绝美的面庞已然有些松垮……父皇也老了……
殿外,初冬的阳光竟也有丝丝寒意了。
全智全躬着身站在一旁:“四皇子慢走!”
四皇子回过神来,点点头,“全公公,你也……你也多保重!”
殿内,屏风后。玄有机探出一个头来,仿佛探出什么宝物似的,在窗口追看着四皇子。越看越心悦,越看越赞叹!这么好的面相命格的人,他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窥探皇子,不怕寡人打你板子吗?”皇帝头也没抬,就知道玄有机这货会干啥。
“陛下,您放心吧!‘天选之人’也是一种在劫难逃,命中注定的姻缘更是做对锁死的,他们逃不了!”
皇帝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玄有机,你的比方能不能打得恰当一点?什么‘在劫难逃’?什么‘做对锁死’?”
“就是那个意思,陛下,您英明睿智,一定懂的!”玄有机嘿嘿笑着。
“寡人信你这一次,若是有变,小心你的脑袋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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