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军军营中。
凯旋而归的将士们虽然疲惫但是兴奋不减,还在高声描述着虎啸阵中的九死一生,和真龙现身时的惊天动地。
蔡曼丹带来的粮草充盈了军需,好酒好肉又上了将士们的桌。
篝火旁,将士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粮草充足,又刚打了胜仗,谁道不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呢!
只是篝火旁的高谈阔论、热闹非凡,同医帐中哀嚎声声、生死拉扯,又是如何的天差地别呢?
此时的人间悲苦,并不相通。
雅竹看着若缺溃烂磨损得不成样子的左脚踝,就能猜想到他在战场上有多么的无所畏惧,全然是向死而去的,眼中满是敬佩和惋惜。
前前后后检查了许久,又同朱彦立反反复复探讨了许久,方案做了一个又一个,可最终还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伤情危急,纵使雅竹满心为难,也不得不开口,“大人,您的脚踝已经坏死,不得不截掉了,否则会危及您的生命……”
雅竹也是第一次不敢直视病人的眼睛。
此刻的她多么希望自己能有回天之术,或者能有像苏姐姐那样的神通,好叫枯木能逢春,叫若缺的脚踝也能起死回生。
沉默在一旁的朱彦立很是肃然,担心贻误病情,他还想劝说几句,诸如“大丈夫不拘小节”之类的话。只是面对若缺,这个本该在帐外篝火旁举杯欢庆的英雄,这个恒离王身边仅剩的人,任何一个冰冷的字,他都说不出口了。
“截吧!”若缺双手抬高,枕着脑袋,全然不在意的样子,只是倔强的眼睛里满是通红。
人人只知若缺是孤儿,从小被王爷收养,做了王爷的贴身护卫。却不知年纪轻轻的他凭着自己的本事,也早已是正六品昭武校尉,前途一片光明。
如今王爷离世,最亲近的兄弟若愚也随王爷而去了,这世上便再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更没有他在乎的东西了。
眼看着若缺已经显现出厌世情绪,雅竹的心再次揪痛起来。
英雄不该这样被世间辜负啊……
“动手吧,还愣着做什么?”若缺脸上戏谑笑着,语气里满是不在乎。
雅竹回过神来,和朱彦立对视一眼,低下头,默默执起了医刀。若缺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这个状态很不对,雅竹轻轻摇了摇头,好使自己保持清醒与专注。可是,越靠近若缺,她的手越是抖得厉害,总觉得这不是最好的选择,冥冥之中,会不会有其它安排?
朱彦立见雅竹犹豫不决的样子,想她终究是个女子,只当她心软,轻声说:“还是我来吧!”
他温柔地将雅竹让到一旁,振奋了一下自己的心神,集中注意力,对着若缺的脚踝就要切下去。
“慢着!”千钧一发之时,雅竹又出声了。
朱彦立回头,却见看她面带惊喜,盯着帐帘。
帐帘微动,进来了一只灰白不起眼的小狐狸。
“苏……”雅竹兴奋得几乎要叫出口了,又生生忍了下来。
闭上的眼睛的若缺被他俩的动静吵到。睁眼一看,竟是苏小姐,整个人正坐起来,眼里满是恭敬。
“朱御医,我们出去再好好会诊一下,研制一个更好的方案,也让大人再好好考虑一下吧!”雅竹知道苏亦翘此时来,定然是有自己打算的。
“那狐狸……”朱彦立话还没说完,眼光也还没离开小狐狸,人已经被雅竹推出了帐外。
小狐狸慢慢靠近若缺。
若缺拘谨地向后退了退身子,恭敬地低头唤道:“苏小姐。”
小狐狸不做声,只围着他绕了一圈又一圈,叫若缺浑身好不自在。
她在若缺坏死的脚踝边停下,定定看着他的伤口。
若缺有些羞怯,又有些难堪,也不知是怎么的,又开始呜呜抽泣起来。
或许只有在绝对信任的人面前,才敢这样无所顾忌地脆弱吧。
小狐狸轻轻低低叫了两声,似在安抚着他。
也是神奇的,若缺的心,居然安定了下来。
忽然,小狐狸的嘴里吐出丝丝缕缕的幽光灵气,直往若缺患处钻入。
“使不得,苏小姐……”若缺知道,因为悲伤过度,苏小姐已经是虚弱不堪,不能再有耗损了。他想拒绝她的救治,可是浑身动弹不得,像被定住了一般。
苏小姐或许是王爷与这世界最后的连接了,若缺比谁都希望她能好好地活下去。
眼泪不受控地哗哗流下,若缺真是个爱哭的男儿啊!
片刻之后,他原本麻木的脚踝传来一阵剧痛,继而是胀痒难耐的连结、重生,慢慢的,所有的感觉都消失了,他的脚踝奇迹般完好如初了。
小狐狸虚弱地倒在了他的脚边,若缺手足无措地用自己的披风将她围裹住,又将四皇子还给他的龙珠郑重地同她放在了一起。
小狐狸抬起疲惫的眼睛,看了一眼龙珠,笑得凄然。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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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同走出帐外的朱彦立、雅竹两人,面上映照着不远处篝火跳动的火光。雅竹的眼里像灿烂星河一样璀璨,叫人看痴。
朱彦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雅竹微一愣怔,也没有避让。
朱彦立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捻起雅竹发上一丝棉絮,轻轻吹去。脸上是欣赏而宠溺的淡笑。眼前的这个小小女子真的是这世间最宝贵的保障。
忽然,帐帘被揭开,若缺抱着小狐狸,匆匆往王爷帐中走去,惊得上一刻还温柔缱绻的朱彦立张大了嘴巴,“他,他他他……”
朱彦立看着不断远去的若缺,那健步如飞的步子,结结巴巴、不可思议地不停示意着雅竹,“你看,你看,你快看!”
雅竹一急,用手捂住了他的嘴,“此事日后我再跟你解释!”
立时,朱彦立一阵眩晕,更加难以自持了。雅竹温热的小手上有淡淡的药香,真的是很特别的女子。他的耳朵只听得到自己如鼓的心跳声,雅竹一张一合的小嘴到底在交代着他什么,他都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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