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衡何尝不想从轻发落,只是顾怀仁是兵部派来的粮草押运官,更是陆实甫的人。
况且目睹了一切的顾怀义也是平阳侯府的人,叫他们如何徇私。
若是萧玉衡有意偏私,恐怕到班师回朝那天,会被陆实甫恶意利用此事中伤定北军在场所有将士。
萧玉衡眼神看着宋浔,想要他冷静下来,至少为自已分辩几句,好让萧玉衡能在众人面前给他从轻发落。
然而宋浔清醒的知道自已在做什么。
他站出来,低着头对萧玉衡说道:“元帅,此事全因我而起,请元帅降罪!”
萧玉衡眉头微微皱起,旋即眼神一冷,知道宋浔这是在赌气。
而今除夕佳节,万家团聚之日,十五岁之前的宋浔,有父亲叔伯照拂,家中有母亲和姐姐,却因为战争,整个宋家支离破碎。
他最敬重的父亲却不是因为战争而亡,是因为陆实甫在朝中搞党争而牺牲。
唯一的亲人又因平阳侯受尽委屈,这叫他怎么能忍?
从河边到营帐的那段路,他大步流星不曾停留犹豫片刻,外人看着冲动,可他早已想到了后果。
这却让萧玉衡陷入为难之地。
“元帅!”这时,站在人群之中的顾怀义举手高呼,随后他站了出来。
和宋浔一样年纪的少年,脸上却没有宋浔久经沙场的刚毅和历经世事的沧桑。
宋茵如曾说过,顾怀义才是顾家最适合承继百年之前平阳侯顾相一脉的人,只因他能明辨是非,不为旁人所左右。
顾怀义脸上带着泪水,眼眶和脸颊依旧红红的,他脖子上还沾着方才兄长的血,可他看向宋浔的眼神依旧带着仰慕和欣赏。
这是他心之所向的目标,他也能理解宋浔的冲动。
若兄长今日被打死,他或许会因此痛恨宋浔,可依旧不妨碍他将宋浔视为今生所追寻的向往。
所有人都看着顾怀义,毕竟这件事与他家人有关。
顾怀义走到萧玉衡面前,看了一眼宋浔之后,又对萧玉衡拱手说道:“元帅,此事背后有内情,是乃国公府与平阳侯府的私怨,即是私怨,必定有难以言说的缘由。还望元帅不要因此惩戒宋将军。”
这背后难以言说的缘由,在场众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
顾怀仁见宋茵如是孤女,在宋长风死后流连烟花柳巷,更要以有损国公府名声为由只为圆他自已的私心。
国公府满门忠烈,他有这样的念头,纵使杀他百次都不为过。
但顾怀义能这样明是非,倒让人想起了他的祖上,与圣祖皇帝开疆定国的顾丞相。
顾怀义瘦小的身影扎在几个高大威猛的将军之间,显得十分瘦弱,但他的眼神,让萧玉衡想起了两年前宋浔在大殿之上求圣上要跟随自已出征一样的坚毅的眼神。
顾怀义这么一说,也堵住了众人的悠悠之口,即是他们之间的私怨,倒也扯不到宋浔不满朝廷这样大的事情上。
“虽如此,却也犯了军纪,罚三日禁闭!好好闭门思过!”萧玉衡看向宋浔的眼神中带着一丝心疼,但军中法律严明,若是不处罚他,往后如何管理军中二十万兵士。
这三日内,他也希望宋浔能好好冷静下来,先打完这场仗往后再清算从前种种。
军中禁闭不单单只是禁闭,萧玉衡以严明治军,禁闭不许送吃食,只有每日一瓮水,且不许任何人探视,探视者罚三军棍。
梁寂想到宋浔大伤刚好,便要拱手再度求情——
“末将领罚。”宋浔却抢先一步说道。
说完,他转身就走了。
小小年纪背负国恨家仇,身形摇晃,显得单薄又萧瑟。
萧玉衡看向他的背影,眼中晦暗未明,却也深感无奈。
十七岁没有那么多的心性,本一心杀敌,却又发现父亲死于朝堂纷争,宋浔的无奈和仇恨在脑海中不断的翻涌。
说是禁闭,也是想宋浔能再冷静冷静。
仇是必须要报的,但是如今陆实甫几近只手遮天,他们不能平白丢了性命。
宋浔走后,众人也都纷纷散去。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大家也都没了喝酒的兴致。
军务繁忙,都各自回到营帐内料理今日战事之后的事情。
顾怀义见状赶紧去追宋浔。
宋浔身后跟着两个士兵,是要带他去禁闭的。
“宋将军!”顾怀义跑得快,不多时便赶上了,可依旧累得气喘吁吁。
那两个士兵见状纷纷警惕起来,毕竟他们刚才也说了,护国公府和平阳侯府之间是有私怨的,顾怀义赶过来是为了什么呢?
宋浔闻声站定,看到是顾怀义,不由得皱起眉头。
顾怀义跑到他们面前,那两个士兵却伸手拦住:“元帅吩咐了关禁闭,任何人不许探视。”
顾怀义耐心解释:“这不是还没关禁闭吗?我不是想探视,我就和宋将军说两句话可以吗?”
那两个士兵看向宋浔,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你说吧。”在月光和白雪的交融下,宋浔身上的银甲闪着凌厉的光,可他眼底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顾怀义从怀里拿出宋茵如给的青玉玉环绶,双手呈于宋浔面前。
提及宋姐姐,他笑出两颗虎牙:“这是出征前,宋姐姐给我的,让我到了军营之中,若是见到你再带给你,她说,这枚玉环绶和你贴身带的玉佩是同一块青玉所制。”
说罢,他的视线看向宋浔腰间的那枚青玉玉佩。
玉佩温润,想必是所用之人常常摩挲。
看着顾怀义手掌中的青玉玉环绶,宋浔眼中终于有了一些情绪,是欣喜。
他拿过那枚青玉玉环绶看了很久,最后握在手心。
“我姐姐还好吗?”宋浔看着顾怀义问道。
虽说,他并不该问顾怀义这个问题,但是经过刚才的事,他也知道顾怀义对自已也并没有恶意。
顾怀义不知该怎么说,他只略带歉意的说道:“从前是母亲和兄长苛待了宋姐姐,我也实在不该徇私替他们多说话。不过我临行前见宋姐姐已经回了国公府,想必会比在平阳侯府过得舒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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