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冷眼看着他们，解下大氅坐在主位上。
下人很快端来一杯热茶，她话也不说，只静静的喝茶暖身。
刘嬷嬷领会顾老夫人的意思，于是和声说道：“侯爷，沈姑娘，老夫人哪里舍得责罚你们？地上凉，快请起来吧。”
闻言，顾怀仁搀扶着沈娇娇起身。
可沈娇娇听到“沈姑娘”三个字眉头皱了皱，似乎有些不满。
也是，姑娘通常是指未曾出阁的女子。
沈娇娇如今已经住进了平阳侯府，与顾怀仁早已行了夫妻之礼，况且她肚子里还怀了顾怀仁的孩子，再叫“姑娘”岂不是有些讽刺的意思在？
是在笑话她没有名分吗？
沈娇娇脸上的神情让顾老夫人看了个真切，她心中暗暗有了些主意。
“娇娇在侯府时候也不短了，加之怀了侯爷的孩子，是该给个名分。”顾老夫人一眼就能看穿沈娇娇心中所想，话语也自然正中下怀。
沈娇娇闻之眼中一亮，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欣喜笑意。
她侧过头看向顾怀仁，期待他能说些什么。
但顾怀仁神色明显有了错愕，只强行扯出一抹笑意：“现在吗？”
顾老夫人摇头：“现在自是不行。”
她看向沈娇娇：“如今侯府式微，就算想给你名分，也要上呈太常寺报备，加之一些喜宴东西根本就准备不了。不过，倘若你能顺利给侯府生下一个小世子，那就不一样了。”
沈娇娇笑容慢慢消失，似有不甘问道：“母亲的意思，如果我生下的不是世子，就没有名分？”
顾老夫人不说话，只脸上带着笑意看向她，眼底却冰冷的像外面飘下的大雪。
沈娇娇有些急了，拽了拽身旁顾怀仁的袖子，小声说道：“顾郎~你原先可不是这么说的！那我给你生下了孩子还只算一个外室，当初不给我赎身也罢！我就自已带着孩子住在烟柳巷，所赚银钱也足够我抚养我们孩子！我这样到底算什么嘛！”
“你又在说什么？我平阳侯府的孩子！怎可住在那种腌臜之地！”顾怀仁语气流露着不耐烦。
随后他又看向顾老夫人，说道：“母亲，如今府上如此，我也自知够不上其他名门闺秀，此生有娇娇已经足够。若是母亲允准，便给娇娇一个如夫人的位份吧。”
“如夫人？”顾老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她一个贱籍出身的女子，当初若是宋茵如答应收她做义妹，从护国公府嫁过来，给媵妾的身份已是了不得。可如今能给贱妾便是不错了，还妄想什么侯府如夫人的位份？”
“贱妾？”沈娇娇有些难以置信，她看向顾怀仁，“侯爷不是说，再怎么样也会是良妾吗？”
侯府除正妻外，其余妾室位份分为如夫人、媵妾、贵妾、良妾、贱妾。
正妻通常为名门大户的女子，是为宗妇，执掌中馈，所生也是嫡子。
如夫人虽也是妾室的一种，顾名思义如同夫人，出身也不可太低。
而媵妾是为正妻娘家宗族的人，一般会是正妻的姐妹或者宗族女子。
其余贵妾、良妾、贱妾，可根据其出身或者宠爱程度来分。
但沈娇娇本就是贱籍出身，就只能是贱妾。
沈娇娇一直想摆脱自已贱籍的身份，曾几何时她也真的相信顾怀仁说的给她赎身助她脱籍，可现如今到了府上，却连一个良妾的位份都不肯给。
顾老夫人冷冷说道：“哪家侯府的良妾会是一个贱籍出身的女子？就连贱妾都少见！”
顾怀仁低下头，小声说道：“反正往后我只会有你一个人，什么位份不都一样吗？”
顾怀仁深知现如今自已的境地，是很难脱身的了。
他也不敢再为了后宅之事闹得满城风雨。
总觉得只要再闹一下，让圣上想起来就连祖上传下来的爵位都要不保。
等到那时才是真的穷途末路。
沈娇娇无话可说，只一脸失望的看着顾怀仁。
“谁说的？”顾老夫人登时开口，“你是平阳侯，祖上是有从龙之功的顾丞相！怎么只能有一个贱妾而无正妻呢？”
顾怀仁慌忙开口：“母亲！都现在这个地步了，还有哪家小姐会嫁进侯府？即便有，我们又拿什么娶？”
别忘了，平阳侯被罚俸一年，还欠了宋茵如不少银钱。
圣旨刚下来那段时间，顾老夫人气急攻心卧病在床，时常也想着偌大的侯府就要毁在自已儿子手里了，感觉死后无颜面对顾家的列祖列宗。
到如今只能想着尽力低调，保全爵位，蜷缩在角落里慢慢的活着。
也曾视沈娇娇为顾怀仁唯一的妻。
但有了陆实甫的承诺，顾老夫人的想法很快就转变了。
“你若是一直醉醺醺的！即便是太子丞相愿意拉你一把，你也再难起来！”顾老夫人话里有话。
顾怀仁也不傻，他听到此话就一个激灵：“母亲，您，您是说，太子殿下和丞相愿意帮我？”
他当然知道姐夫杨子显如今在丞相手底下做事，一个小小礼部侍郎却屡受重用，难说其中没有因为丞相的原因。
荒废这么久，顾怀仁听到有这样机会自是什么都不顾的的跑到顾老夫人跟前，急急求道：“母亲去找丞相了吗？是丞相说的吗？他亲口所说？”
顾老夫人见他如此，或许还算是有上进，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平阳侯百年世家，先祖曾有从龙之功，哪个敢不认？丞相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若是有朝一日他助你脱困，你可知该如何报答？”
顾怀仁用力点头，眼神里难以掩盖的渴求：“知道！孩儿知道！”
末了，他又往后退了两步，随后跨步跪下，沈娇娇不明白是为什么，却也跟着跪在他身后。
顾怀仁深深磕头，再抬头拱手相望时眼中含泪，他看着顾老夫人说道：“今日这样大的雪，府中车马都以变卖，想必母亲是亲自走过去的。是孩儿不孝，竟让母亲为我受这样的苦。”
如遇章节错误，请点击报错(无需登陆)